第16章 16魂安

暗影逼问出肉林窟的具体位置,位于京城附近的一处县城。

寻到城中,两人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吸引,她们从南门进镇,路过一个屠宰场,这个屠宰场是一块很大的空地,里面有几个摆在地上的草席,草席上面放着一些肉,切得十分细碎,大多是粉红的颜色,大概只是一些边角料,看不出是什么肉来。

而这时的人声便是从屠宰场后面的院子里传出来的,里面似乎有孩子的尖叫,只是那尖叫只响起了一声,尾音还未发出就诡异消失了。

裴温好闻到浓厚的血腥味,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体香与一股奇异的肉香。

“司珏,”裴温好拉住司珏的袖子,“好像就是这里。”

她们停在原地观察,那屠宰场的院门大开,一个男人扯着一个妇人出来,那个妇人发饰散乱,似乎受了极大惊吓,身子僵着被男人拖着走,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扒着门框。

隔着很远,司珏看见那个女人将自己的手指扒到骨节扭曲,骨茬都冒了出来,不由得惊疑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珏看了看镇中的方向,在直接去目的地与去查看之间犹豫不决,直到她听见那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粗哑的嚎叫像是某种野兽的哀嚎,带着泣血的气音,竟然径直晕死过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将人逼到这种地步?

“去看看。”司珏道。

两人决定速战速决,隐去身形,潜入了院子。

那院子里摆着十几个石磨,每一个石磨旁边都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面是砸碎的骨头渣,看样子被仔细淘洗过,骨头泛着白,筋肉一丝不剩。

裴温好几乎是瞬间闻出了死人的气味,她警惕起来,与司珏使了个眼色,动作未变,继续向前。

院子里有五个屋子,每个屋子的门前都吊着个东西,两人走进去看,却见那竟然是一对对少女的蝴蝶骨。

洁白而光泽的蝴蝶骨,被人打了蜡,形状优美的弧度似乎弯出了少女的微笑。在它的正中心打了一个孔,用金线吊着,随风摇曳。

而紧排在它旁边的,是各类人骨制成的风铃。

风过,叮当脆响,却让人胆寒不已。

继而一个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拉着手中的男童与另一个提着刀的人走出来,农夫黑灰的脸上赔着笑,犹豫着商量:“能不能一刀先了结她……”

提着刀的人把头摇了三摇,“肉要新鲜,需得活人身上割,不可命绝。”

被拉着的男童疑惑地看着爹爹,问道:“阿姐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农夫没回答男童的疑问,也没有回头,咬了咬牙,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司珏与裴温好从窗口进了屋,只见屋子里一张干净光滑的大石板,长年累月地被油脂和鲜血浸泡打磨,光可鉴人。那石板朝向一边倾斜,中央低下去,是一个很平缓的坑,从坑里四面挖了四个槽,石板外围又是一圈既宽又深的槽。

“吱呀——”门开了,司珏带着裴温好跃上房梁。

进屋那人把捆绑起来的女孩提起,剥了胳膊上的衣裳,把胳膊放置在缓坑里,举刀便砍。

“住手!”

司珏飞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挡住了下砍的屠刀,又借着落地的力气顺势拉过屠夫的胳膊,提起一脚将其踹到墙上,继而欺身上前,扼住那人的喉咙。

司珏语气森寒道:“你在做什么。”

那屠夫早年杀猪、近年杀人,死在他手上的性命不知凡几,早就练就了一副上好的铁石心肠。但以他自以为无惧神佛的胆量,却一招没过就在司珏面前露了怯。

屠夫不怕厉鬼索魂,却怕极了司珏紧盯着他的眼神,像极了他小时候被人抓去卖,摆在他前面的屠刀。

冰冷的铁光,折射出他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惧怕。

司珏心里越怒不可遏,面上便越发平静,她想不到人间竟会有这样的炼狱存在,还堂而皇之地设立在镇口屠宰场。

裴温好环视屋内,他们把人当做畜生售卖,平白激起生灵无边的怨气,被屠宰的人死后若是走火入魔,变为厉鬼,轻则为害人间,重则魂飞魄散。

屠夫颤抖的嘴唇泄露了他的恐惧,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来历,哆嗦着解释道:“大人,这是那女娃的爹同意卖给我们的,小女娃都是上等的美味,贵人们等着吃……我们需要养家糊口,我们也付了钱……”

那人话音未落,另一间屋子里便响起了惨叫声,裴温好急忙去看,却见对面屋子从内被打开,另一屠夫手里提着一条腿,那腿骨肉均匀,本该生得好看,却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大腿根部露出了骨茬,还多连着一块皮,渗下的血迹稀稀拉拉落在地上,立刻便汇聚成一滩。

屋子里的惨叫逐渐变成了呻/吟,凄绝哀婉,气若游丝,却不得速死。

没等司珏暴起,裴温好怒极气极,竟然周身气息暴起,魂体脱落而出。而与此同时,以她为中心,院子内汇聚起浓厚的黑气。黑气滚动间,刀枪斧钺伴随着铠甲此起彼伏的碰撞声传出,万千阴兵带着锁魂链涌出。

裴温好面色如寒铁,淬着骇人的冷气。

阴兵呼啸而过,只是眨眼的时间,院子里的屠夫们都变得迟钝起来,他们看见自己手里、身上沾满了血,再仔细看去,竟然提着自己的手脚!陷入幻想中的屠夫们挣扎哀嚎,而那个拿着腿的屠夫,当即口吐白沫,抽搐着晕死过去。

此地阴气过盛,她只是亮起了魂光,便引来了无数阴兵。可想而知,这个屠宰场凝聚了多少怨气。

裴温好魂体发着光,她操控自己的躯体返回屋内,动作轻柔地解开小女孩身上的绳索,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温声道:“忘了你曾发生的一切,也忘了你的爹娘,离开这个地方。我与万千精、灵会护佑与你,下辈子安稳一世。”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裴温好,眼神变得迷茫,却像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一样,脚步坚定地离开了。

但那个被砍了大腿的女人却没有这样幸运,杀她的屠夫经验并不丰富,其他的屠夫可以将关节完整剥离,流血不多,可以活到全身血肉刮下之时,而他却砍到了骨头,刀子太钝一下没砍断,连着一层的皮肉被他生生撕了下来……因为太过疼痛,那女人剧烈挣扎,已经流光了半身的血。

裴温好只是一个小精怪,不会念经,也不会超度,只能把腿放回她身边,替她留了全尸安葬。

她的魂魄默默飘起来,那女人的尸体五官扭曲、狰狞不已,魂魄却安静柔和,并无戾气。她目睹了裴温好两人为她们这些苦命女人讨回公道的全过程,柔柔地朝她一笑,福了个身,毫不留恋地离开阳间,背影满是决绝。

而裴温好捂着心口,慢慢漂浮起来,停在空中,身形似是要消散。

“你醒醒,”司珏看不见她的魂体,却看得见怪异的场面,也看得见裴温好瞬间迟钝的身体与越发飘忽的目光,她开始焦急起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裴温好魂体损耗了大半,她飘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躯体里,而后彻底昏睡过去,临昏迷前,仿佛看见了司珏急到眼红的模样。

这一睡,就是七天。

看了评论,可能这几章气氛有些压抑,所以来个提前预警:本章写肉林窟的场景,也是古代战乱时期有诗歌记录的真实历史,极有可能引起不适,谨慎观看谨慎观看谨慎观看。(已经把本文的风格由轻松改到正剧,本来打算写个轻松恋爱文的,现在看恋爱倒是一直在恋爱,为什么就不轻松呢……下次一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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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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