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拉的家住在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楼里。
电梯上升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有点酸牙。
叮——
一声轻响之后,他家所在的六楼到了。
电梯门滑开,但外面还有一面铁质栅栏门,需要他手动拉开才行。
如果卓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多一点的话,就会知道,这里真的是很老旧很老旧的小区了。
卓拉家条件一般,原主的雄父是家庭主夫,雌父是公司的普通员工。这辈子唯一走的大运,大概就是得到了原主雄父的青睐吧。
回想起记忆里的雌父的模样,那确实是非常英俊,难怪能让雄父一见钟情了。
这个小家庭条件普通但气氛不错,原主的雄父雌父也算是比较恩爱的一对。可就在去年,他们俩出了车祸,当场双双殒命,就这么丢下原主走了。
可能就是一次小夫夫间随意的亲密吧,只是短短几秒钟没有看路而已,就弄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来。而更悲惨的是还是他们家全责,导致原主没有拿到任何赔偿金。
原主的性子本就是很闷很内向的那种,发生了这种事之后更是倍受打击。成日在家里门也不出,也没有再去上学。就这么郁闷了好几个月,终于,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平静的躺在床上停止了呼吸。
下一秒,醒来的就是蓝星土包子卓拉了——自然,他本名不叫卓拉,但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现在就是卓拉了。
当时他能够感受到原主残留的情绪,没有任何不舍,反而是解脱的轻松愉悦感。
这样……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无论如何,既然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就该把日子好好的过下去。其他的,就不用想那么多。
卓拉是个最切实际的人,哦,现在该说,是最切实际的虫了。
……回忆这么多其实时间只是过去了短短几秒钟,他已经走出电梯来到了楼道里。
一层楼四户,现在还住着的只有卓拉家的601和对面的602。楼道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年代久远的顶灯散发着淡淡的昏黄的光芒。
卓拉正要进自己家的门,突然对面602的门被打开了:“欸拉拉你回来了,正好,我照你说的那样用牛奶蒸了蛋糕。我刚才尝了尝味道确实很好,正要给你送过去呢。来,拿着……”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亚雌,长着一张柔和的脸。此时手里托着一个白瓷盘子,盘子里是一大块香气扑鼻的蛋糕。
亚雌名叫兰斯,搬过来好几年了。自从卓拉家出事之后,他会常常给卓拉送吃的,是一个温柔的虫。
“谢谢你,兰斯。”
卓拉本来刚刚吃了饭,但现在一闻到那鸡蛋和牛奶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就觉得肚子又空落落的了。
他伸出手接过盘子,晃眼却看到兰斯的眉梢有青紫色的伤痕,不由得蹙眉:“他又打你了?”
兰斯的丈夫,一只名叫卡罗尔的雄虫,是一只脾气暴戾的虫。对于兰斯,那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兰斯抬起手试图遮住眉梢的伤痕,低下头道:“没事,不要紧的。”
卓拉道:“报警没有用吗?雄保会呢?也不管?”
“雄虫都是珍贵的,这种事,不会有谁管的……好了不说那些了,快回去吃蛋糕吧,冷了味道就欠佳了……”
兰斯冲着他笑了笑,关上了门。
卓拉只好端着盘子回到了家中。
家中陈设还是当初夫夫俩结婚时候买的,现在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了。
不过卓拉一点儿都不介意,这可比当初他居住的那破房子好多了呢!
他跟奶奶住的那村里的老房子,一到下雨天就漏水。刮起风来了呢,就有点漏风。现在这样的居住环境,已经是他从没有享受过的好地方了。
卓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吃兰斯送的蛋糕。
蛋糕方子是他口述给兰斯听的,没想到兰斯竟然真的做了出来。
照道理说当初按照他所处的那个环境,是没有办法接触到这些的。他能有一手好厨艺还得多亏那年,乡下来了一位支教的女老师。这位名叫薛婷婷的姑娘,父亲是一位大厨,她也跟着学了一手好厨艺。且她还爱好烘焙,自己自学了不少做西点的方子。因为同情和喜爱,她把一手的好厨艺都教给了他。两个人亦师亦友,关系非常好。
也不知道婷婷现在怎么样了,是还在支教呢,还是已经回家了呢……
卓拉陷入到了回忆中,半晌之后才记起来自己的蛋糕,连忙舀了一大勺放进了嘴巴里。
唔,软软的糯糯的嫩嫩的,带着浓浓的奶香和鸡蛋香。很不错,就是糖放得多了一些。不过对于喜欢甜食的话,这应该是很美味的了。
之前在餐厅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吃饱,现在卓拉一勺接着一勺,很快就把一大块蛋糕给吃了个干净。
放下勺子他满足的拍了拍肚皮,嗯,现在总算有点饱的感觉了。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他就是个大胃王,奶奶为了填饱他的肚子可操了不少心。如今来到了虫族,没想到,还是这样。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念头只稍微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下,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卓拉的心事从来不过夜,很想得开。
跑了一天累坏了,吃完了蛋糕之后,他洗了个澡,很快就躺下睡着了。
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直接入睡,那入睡速度真的是让大多数智慧生物羡慕。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被对面传来的动静惊醒了。
砰——似乎是脑袋撞在门板上的声音。
哗啦——好像是身体撞到什么东西将其砸碎了。
啪啪——是左右开弓扇耳光的声音。
除了这些声音之外,还有雄虫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板隐约响起:“老子打死你个贱虫……都是因为娶了你,老子才走了半辈子的霉运,打死你个丧门星……”
老式楼房质量欠佳,隔音非常差。
卓拉听过几次这样的声音了,前两次都去敲门阻止。开门的每次都是兰斯,笑着对自己说抱歉吵到你了,然后说没事,不用担心。
他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明白有的被家暴的那一方或者并不喜欢外人插手。但是这一次,声响格外骇虫。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猛然起身穿上鞋子,啪嗒啪嗒跑出去,用力的敲对面的门。
半晌之后,门被打开了。这一次,开门的是那只雄虫,卡罗尔。
面前的虫长得白白胖胖并不讨嫌,可是谁知道,他是一只那么暴力对待自己配偶的坏虫呢?
看到外面站着的是对面住的那只小雄虫,卡罗尔忍耐下怒火,露出笑容:“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会小声一点儿的。”
卓拉蜜糖一样的眼睛里此刻冒着熊熊怒火:“你不该那样对待兰斯,那是不对的!亲人、亲虫是用来爱护的,不是拿来殴打的!”
卡罗尔没有生气,笑呵呵的说道:“小虫崽不要管这些大虫的事,回去睡觉吧。”说着,就要关上门。
砰——卓拉按住了门板,紧紧盯着他:“你要是继续这样的话,我会报警的!”
“报警?哈哈哈哈……”卡罗尔笑了起来,“警虫才不管这个呢,你不信,你试试看?——就是打死了,也算他白死,哈哈哈……”
……之前兰斯也这样说过,现在卡罗尔也是这个口气,看来,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卓拉的愤怒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门还是被关上了。
卓拉瞪着眼前冰冷的门板好半天,方才拖着丧气的步子回到了自己卧室里。
对面没再吵了,虽然今晚是到此为止了,但是以后呢?
自己能帮兰斯做什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兰斯……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对自己给予温暖的虫。
难道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难得有心事的卓拉,翻来覆去好半天,才勉强睡着了。
那股无力感和愤怒感,带到了他的梦中……
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手手脚脚都时不时的弹动几下,仿佛在梦里殴打什么虫一样。
随着他的梦境愈发深浓,一团团黑影,从他窗前流淌出去。
黑影是一条条触手的形状,初时还觉得细小浅薄,但渐渐的,愈发浓重庞大。一道道暗影流泻出去,不多时,就几乎爬满了整条楼道。
嘶嘶——楼道里的灯光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什么阴暗的庞大的事物,遮蔽了整个六层。
阴寒的,幽深的,潮湿的……恍如混沌一样的深沉无边。
呼噜噜……躺在床上的白胖雄虫打着呼噜,睡得很香。
在卧室的角落里,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遍体鳞伤的亚雌。闭着眼睛,脸上满是伤痕,还有泪痕。
卡罗尔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雌君现在如何了,只是自顾自的睡得香甜。
反正他离不开自己,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如何。
只要雄虫不愿意离婚,雌虫亚雌就离不了婚,只能一辈子被困在婚姻之中。
所以他可以肆意对待自己的亚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心里的一切恶意,都可以发泄在自己最亲近的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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