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煕哲看向那个礼物,宁知微送给江岫白的是一套用相框装饰好的粘土小人,人物特性很明显,是一家人,主题是橙色,颇有些大吉大利的新年气氛。
宁知微喜欢画画,也喜欢做手工,粘土将二者结合,成为她做的最多也最拿手的一项手工技能。
不过在余静的干预下,她做粘土的精力有限,产出并不多,所以能得到她作品的朋友屈指可数。
就连苏煕哲也不曾拥有她送出的粘土手作。
宁知微的心情极其失落,无暇去思考自己送的礼物到底是哪里不合大佬的心意。
她尴尬地耸了下肩膀,走过去把粘土收回书包里,坐进座位的时候,刻意离江岫白比平时远了十公分。
苏煕哲走过去打圆场,“这套粘土好可爱,做完应该花费了不少时间,要不送给我吧,我拿回去摆在我书桌上做装饰。”
宁知微摇了摇头。
江岫白唇抿成一条线,情绪没有波澜。低下头,看宁知微昨晚帮他做的卷子。
最后几道物理大题中,有一题跟昨晚他给她讲的那道难题题型差不多,他看见她做出来了,每个步骤清清楚楚,最后的答案也是正确的。
他本以为以他简明扼要的讲题方法,她八成是听不懂的。
她却把解法吃透了。
宁知微侧头看了大佬一眼,他是怎么做到刚让别人尴尬之后,又如此风淡风轻地赏析那个别人给他做的卷子的……
她对苏煕哲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做一套专属于你的。朋友们都很重要,也很特别,我送出去的礼物都是唯一的一次心意。”
这话既能让苏煕哲不丢面子,又暗贬了“不珍惜朋友心意”的冷面大佬。
宁知微很满意自己的说辞。
江岫白却无动于衷。
能让他在乎的人和事太少了。他被很多女生追捧和喜欢,难道她们的心意他都要接纳并回馈?
他心中浮起淡淡的懊恼,这礼物,他昨天就不该收。
宁知微起身去收卷子,学大佬平时的阵仗,凳子一“滋拉”。
这个锐利的声音,聚集了宁知微身上的倔强。
她的“狗腿”之路,将暂停一天。
周毅说到做到,替宁知微收齐了卷子。狄嘉对宁知微赞赏有加。
宁知微细想这帮学霸其实也蛮可爱的。
大家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风华正茂,恃才傲物,可以理解。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狄嘉宣布明天除夕放假。
“不过还是得做卷子。”说完就让第一排的同学把卷子往后传。
卷子传到宁知微和江岫白的面前,宁知微没像前几天一样,主动拿走大佬的那一份。
她只把自己的这份试卷收进书包里。
江岫白更是无所谓,试卷胡乱往抽屉里一塞,他真不做,谁又能拿他怎么办。
“走吧,一起回家。”苏煕哲走过来扯了扯宁知微的帽子。
宁知微飞快地把书包收好,“那你先陪我去染头发。”
“怎么了?这么快就不喜欢这个发色了?”
“掉色掉得厉害,而且这个发色好像并不适合我。”
青梅竹马的声音在耳边淡了下去,周围的人间烟火气瞬间就陨落一半。
江岫白抬眸看了看逐渐空荡的教室,起身,把书包甩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
少年挺拔的身影被拉长,他的不羁和叛逆溺入孤独时刻。
他最讨厌每一年的除夕。
宁知微和苏煕哲站在路边等车,蒙雪美美地出现,来找江岫白。
他们三人正热闹攀谈,一辆黑色摩托车呼啸而过,带头盔畸形的少年惹来不少注目。
“是江岫白吧。”
“也就他敢骑摩托车。”
“好帅!”
宁知微攥紧手心,听风在耳边呼啸。
少年的摩托车带走了她对他生的那点闷气,也带走了一个她难以融入的世界。
-
苏煕哲的妈妈告诉宁知微,余静这一次是真的对她很失望。
宁知微认命,却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去弥补。
这一天,真的很糟糕。糟糕到宁知微丝毫不期待明天珍贵的假期和即将到来的新年。
把头发染回自然色之前,宁知微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头蓝发。
她把照片发给余静,说:“妈妈,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我暂时可能不太适合染头发。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拥有染发的权利,给你看看我蓝发的样子,不难看。”
余静没有回。
回到空荡无人的家,窒息感扑面而来。
宁知微给宁致远打了个电话。
宁致远说他除夕晚上才能赶回来,又说:“跟你妈闹矛盾了?忍着点。”
挂电话后,给宁知微转了两百块钱,让她去买点好吃的。
宁知微鼻头有点酸,害怕自己没出息地掉眼泪,强忍着难过的情绪,去刷了一套物理试卷。
遇到不会做的题,她立刻拍下来发给大佬,当是破冰。
又不是小学生了,闹什么脾气,不过就是不收礼物嘛,有什么啊……
她说服自己。
可图片一发出去她就后悔,急急撤回。
-
江家气氛凝重。
华丽的客厅里堆满了江亭买给江岫白的新年礼物。
礼物一件都没拆封,江岫白对此不感兴趣,也不领情。
江老先生大骂他不孝。
“不孝?那也是您逼出来的。”江岫白吊儿郎当地窝在沙发里。
江老先生气得把茶几上江亭没喝完的拿端起来,连带杯子,一起往江岫白身上扔。
江岫白没能躲开,咖啡液顺着他的白色T恤往下淌。
他毫不在乎这满身污秽,带着冷笑看了江老先生几秒钟。
江老先生在他的眸中看到冰冷与无情,怒气冲面,抄起自己的拐杖重重地朝他身上砸去。
江岫白没躲,任由这一棍子落在肩头。
“打完了吗?”他面不改色,随后轻蔑地起身,往大门口走,“外公,您记着,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挨您的打。”
江亭闻声从楼上小跑下来,拉住江岫白的胳膊:“这么晚,你去哪儿?”
江老先生怒斥:“你管他去哪儿!”
江岫白甩开江亭的手,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蔑声道:“我本就是个多余的人,这个家,留你们俩父慈子孝就够了。”
“岫岫,你听妈妈给你解释……”江亭想要挽留。
“解释什么?解释你年少轻狂,意外有了我后不想要,还是解释江老先生替你养育我时为什么带着这么多怨恨?”江岫白利落地穿上外套,语气无比平静,“别解释了,咱们各自认命吧。我已经成年了,以后的人生,我自己说了算。”
少年走到庭院里,星眸被寒风刺进冷霜,他回头看了眼这栋他住了十八年的房子,他从未在这里找到过家的感觉。
他继续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
撤回消息的宁知微趴在书桌上深深叹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做好心理建设,给江岫白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同桌哪有隔夜“仇”!
江岫白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创口贴。
方才江老先生的拐棍落下去的时候,齿轮划伤了他的脸颊。
他手机付款的时候看见宁知微的消息,她撤回了一条,又发了个表情包。
一整天都生气没搭理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意思?
但他懒得也没心情猜测宁知微的心理,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宁知微又发来一条:说话!
他嗤笑一声。
宁知微又发:拽个屁啊!
哦。
宁知微发来一条语音。
他皱着眉点开。
宁知微:可能是我送的礼物不合适,你才会这样。其实你不是个冷漠的人,我心里知道。
……
她好烦。
少年抬起头,看着没有半颗星辰城市夜空。
虽然烦,但她这句话,却成为今晚唯一的暖意。
这时宁知微又又又发来一句话:行了吧,都给你台阶下了!
发完这条消息后,宁知微也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冬夜。
心想,他要是再不回,那就算了吧。
手机在这时“叮咚”一下。
她急急打开。
少年说:知道了。
知道了……
什么态度啊!
宁知微却弯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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