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悬顶之剑

拥有了火焰石之后,林零的生活进入了一个短暂而虚假的稳定期。

那颗炽热的石头,被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便利店的核心区域,仿佛一个跳动的心脏。

黑暗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永不熄灭的橘红色光晕,将小小的便利店烘托出一种近乎温馨的氛围。寒冷不再是威胁,火焰石散发出的持续热量,让店内的温度始终维持在宜人的二十多度,甚至让林零产生了一种置身于温暖壁炉边的错觉。食物也不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经过烘烤的肉干和饺子干堆满了货架,足够她一个人消耗很长一段时间。

早上她在火焰石温润的红光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那些悬挂的肉条和烤盘上的饺子干,为它们翻面,确保受热均匀,让每一片肉干都完美锁住风味,每一块饺子干都酥脆可口。然后,她会啃上几块坚硬如石的压缩饺子干,喝下半瓶珍贵的纯净水,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清点库存,打扫卫生,将交易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废土特产”分门别类地放好。这些物品包罗万象,有闪烁着微光的奇异矿石,有带有粗糙纹路的异兽皮革,甚至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根茎。

偶尔有被广告牌吸引来的幸存者,她就用自己亲手制作的加工食品或货架上的工业品,换取他们手中那些系统判定有价值的物品。

她的星币余额,也在缓慢但坚定地增长着,从最初的一百,扣除掉每日交的保护费,慢慢攀升到了八百多。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在这份虚假的安逸之下,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悄无声息地落下。

那把剑,就悬浮在她的系统光屏上。

【高级复合滤芯耐久度:65%】

【预计失效时间:9天8小时。】

这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像死神的脉搏,每一次闪烁,都让林零的心沉下一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这层最后的屏障失效,便利店就会从一个坚固的堡垒,变成一个充满致命孢子的毒气室。到时候,再多的食物和光明,都将变得毫无意义,她将会在舒适的温暖中,窒息而亡。那种死法,比被异变生物撕碎还要讽刺。

必须找到根本的解决方案。

林零再次将希望寄托于系统商城。她坐在火焰石旁,温暖的光芒映着她严肃的脸,意识沉浸在虚拟的商品目录中。

她直接搜索“滤芯”,那个熟悉而刺眼的价格再次跳了出来。

【商品:高级复合滤芯(替换装)】

【价格:5000星币】

这个数字让她自嘲地笑了笑。五千星币,对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方案A,购买成品,彻底宣告失败。

她没有气馁,转而开始尝试方案B。她放弃了直接搜索成品,而是输入了更宽泛的关键词:“过滤”、“净化”、“孢子”、“空气”。

这一次,光屏上涌现出海量的信息。昂贵的【等离子空气净化塔设计图】、【分子筛过滤系统建造蓝图】让她眼花缭乱,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贫穷。

她深吸一口气,在筛选栏里,做了一个最无奈却也最理智的操作——按价格从低到高排序。

瞬间,那些闪烁着金色或紫色光芒的神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看起来毫无用处的、灰色品质的垃圾。

【商品:!!强烈推荐!!通用手工制品图纸包(原始版),0.5星币/份】

【商品:绑架专用胶带,1星币/卷】

【商品:过期的《花花公子》杂志,2星币/本】

【商品:一本不知所云的诗集,2星币】

她看着最便宜的那个商品前面不断闪烁跳跃的“强烈推荐”四个彩色大字,觉得眼睛都有点疼了。这广告推销得如此用力,反而让她觉得像是个坑。但是为了避免下次再被闪瞎,她点击了购买。

【您已成功购买商品:通用手工制品图纸包(原始版),是否立即打开?】

“是。”

图纸包里没有高科技,全是些原始得掉渣的东西:如何鞣制兽皮、如何搭建简易帐篷、如何钻木取火……以及,如何用最基础的材料,制作一个简易过滤器和多层过滤面罩。

图纸上清晰地标注着,这两种装置的核心,在于一种高效的、能物理吸附杂质的“核心过滤材料”。图纸本身并没有提供材料是什么,只是预留了一个填充口。

“原来是这样……”林零瞬间明白了。她不需要再花5000星币去买那个昂贵的成品滤芯了,她只需要找到一种能替代它的核心过滤材料,就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果然系统不会给出一个必死的绝境。那过滤材料的答案,是不是也能从商城里发现呢?

于是林零耐着性子,继续一页一页地往下翻。她的手指在虚拟的屏幕上滑动,像一个在垃圾堆里寻找黄金的拾荒者,耐心而执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

终于,在翻到十几页之后,一个商品的名字,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的目光。

【商品:《C3位面:前灾变时期植物图鉴(电子版)》】

【品质:普通(白色)】

【价格:5星币】

【描述:一份由C3位面“晨曦大学”植物学系在灾变前整理的学术资料,记录了该位面超过三千种原始菌菇、苔藓及蕨类植物的形态、习性与古代民俗应用。备注:该资料已严重过时,几乎不具备现实参考价值。】

对于任何一个急需解决方案的幸存者来说,这本记录着一堆早已不存在的植物的古籍,无疑是价值最低、最无用的商品。他们需要的是能立刻见效的工具或技术,而不是一本废纸堆里的历史文献。

但对林零而言,这行字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专业对口了!

她是什么人?她是民俗学研究生,是靠研究这些看似无用的古代文化和民间智慧吃饭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被现代文明嗤之以鼻的土方法,往往蕴含着最朴素、也最深刻的生存逻辑。

要对抗一个被生物彻底改造的世界,答案怎么可能只存在于高科技之中?真正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种生物灾变前的原始形态里!

林零毫不犹豫地点击了购买。5星币瞬间从她的账户中扣除,下一秒,一份内容庞大的电子图鉴便下载到了她的系统面板中。

林零将火焰石的光芒调亮了一些,然后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这本来自异世界的古籍之中。

图鉴的制作非常精美,配有手绘的插图和详尽的文字描述。开篇的序言,是由一位不知名的前灾变学者写下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自然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忧虑:

“……我们行走于山川与河谷,记录下这些沉默的生命。它们的名字,在风中被传颂,在火边被记忆。我们并非仅仅为了认知,更是为了保存。因为我们坚信,无论文明的火厦燃得多高,无论未来的阴影将如何笼罩,每一粒被我们记录下的种子,都将是文明得以延续的火种,静待着在新的土壤里,再次发芽、新生……”

这段充满哲理和诗意的话,让林零的心中微微一动。

“火种……”她咀嚼着这个词,仿佛触及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宏大的秘密。那个死去的男人,他身上的硬币开启了系统;部落的幸存者,用火焰石换取生机;而这本古籍的作者,也将知识和希望比作火种。

这仅仅是巧合吗?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眼前的生存危机,让她无暇去思考这些遥远的哲学问题。

然后,她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到了这本“无用的古籍”之中。

这本图鉴的内容远比她想象的要详实。每一种植物都配有精美的手绘插图、详细的形态描述、生长环境,以及最重要的——民俗应用。

林零看得如痴如醉,她将图鉴中的描述,与自己透过护盾观察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变异菌菇进行比对,试图在它们身上找到原始形态的影子,分析它们的演化逻辑。这是一个极其枯燥和耗费心神的过程,但她却乐在其中,仿佛回到了她熟悉的学术研究领域。她像一个侦探,试图从无数细微的差别中,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和演化逻辑,从古老的智慧中寻找末日生存的线索。

“这个血顶菇,它的原始形态叫红盖小伞,无毒,是古代土著的主食之一。变异后,它的尺寸增大了上百倍,并且菌盖下的褶皱里会分泌神经毒素……”

“那种会发光的荧光菇,图鉴里也有记载,叫月光藓,看来它的发光特性被保留并强化了……”

她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做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手写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推测,犹如在绘制一张末日生存的藏宝图。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世界在荧光菌菇的照耀下,始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白昼状态,没有日升日落,只有永恒的微光。

便利店里,只有火焰石的红光和系统光屏的蓝光交相辉映,映照着林零那张因极度专注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她仿佛与世隔绝,沉浸在自己的知识海洋里,与时间赛跑。

时间,仍在不留情面地缓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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