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的半圆形窗台向外望去,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整个黄浦江,渡轮、游轮、货轮、汽艇等大大小小的船只各行其道,交叉穿梭于江面之上,少了夜晚五颜六色的广告灯牌助兴,江水在各色甲板之下疲于东流,只剩被搅荡过后的一片浊黄。
“白天的黄浦江,真没什么看头,还不如松花江好看。”
展童坐在床尾的贵妃椅上,揉搓着双手,对站在不远处窗边眺望江景的晓芸,老气横秋得来了这样一句。这种时候,他想装出一副老道持重的样子,就得说出几句“见过世面”的话来。
这话,在晓芸听来,却是不同的意思:他既说窗外没有什么看头,便是催她快些了。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天,她还是难以克制得紧张:“童哥,你,你先洗。”
“我早上刚洗过。”展童脱口而出,旋即补上一句,“下夜班的时候。”
晓芸此时根本没有能力怀疑他,她的大脑正在快速发麻。
见晓芸木在那里,展童松开手,慢慢起身:“那,听你的,我再洗一遍。”
热水冲身时,展童不由得想起早上在曼姐家的光景。当曼姐趴在他身上熟睡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盖着一层棉花糖做的棉被,浑身温热而香滑,他竟然不忍心叫醒她,那是他第一次切肤感受女人的身体,那种丰满而柔软的体感,混着空气里的香气,让他忍不住想去啃噬与破坏。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无论如何克制,身体反应与思维理智却刚好背道而驰,所以当曼姐终于在他身上醒来,发觉他的异常时,他恨不得立刻有个地缝钻下去。
他本不该在曼姐家里洗澡的,但那种情况下,他自觉已经没什么脸面了。虽然曼姐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当她为他拿出一条新内裤时,却无声胜有声。于是,在曼姐家的浴室快速清洗过后,他落荒而逃,并迫不及待得要见到晓芸,刚度过的这一夜令他无比混乱,他的心与身似乎一下子被分了家,不再统一了...彷佛只有尽快回到晓芸身边,他才能涤清这一夜留下的风尘。
“我洗好了。”
展童只在腰间围着一层白色浴巾走出来,他觉得这时再穿回衣服就有点麻瓜了。但他故意没有擦头发,这样他便可以暂时用毛巾蒙住头脸胡乱擦一擦,假装手里还有点事做,和晓芸对话时即便低着头也不会显出紧张了。
只是,他没想到,晓芸已经躺上了床。
房间比先前暗了许多,她已拉上了遮光窗帘,床尾的贵妃椅上整齐搭着她的衣裤,最上一层是件白底粉花的棉质内衣,质朴而青涩。
“晓芸,你...”展童扯下了头上湿答答的毛巾。
晓芸从白色的薄被下伸出一条细白的胳膊,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她虽然还是紧张,但也早就为这天的到来做好准备了。
“晓芸...”展童的吻俯落在她唇边时,她迎合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你,你在发抖。”展童抬起脸来,查看她的状态,她的身体显然绷得很紧,以他为其他女人做过几次推拿的经验,这点不难判断。
展童的停顿,是对她的关心,她热切得想要回报他,这点颤抖不过是因为激动罢了。晓芸抿着唇,鼓起勇气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拥上了他的脖颈,主动亲吻起他的脸颊。
晓芸的吻越来越炙热,从他的唇、鼻一直向上,到眼睛与额头,毫无保留得将他的脸埋在了她的胸前,颤抖着环身包裹住他湿漉漉的脑后,热情得暴露出初次的笨拙。晓芸真比他光明磊落多了!
不知为何,展童埋头在晓芸的胸前时,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曼姐那只翡翠观音项链来。
“等等,晓芸,等等...”展童搂着晓芸纤细的腰身,在她密集而越发无序的热吻中倒仰出一张困惑的脸来。
“怎么了?”晓芸气喘吁吁得俯视着他。
“你说,翡翠是不是很贵?”
“不知道啊。”晓芸红着脸,捋了捋耳边飘散下来的鬓发,“我室友有个翡翠手镯,说是她姥姥留给她的,她找行家看了看成色,大概能估三千块钱。”
“手镯那么大,还是老辈儿留下的,才三千块?”展童倒认真了。
“三千块还少?”今天的饭钱和酒店费用加在一起,至少得一千多块钱,晓芸已经觉得肉疼了,没想到他眼睛眨都不眨,这时更不知他怎的对钱这么松弛了,不禁皱起眉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展童仰头看她有些累脖子,笑着将她放倒在床,低头窝在她身前喃喃道:“就是觉得你这里空空的,想给你搞条链子。”
晓芸扭捏着掰开他的脑门,展眉笑道:“哪儿空了?憋死你还够用吧。”
插科打诨了几句,晓芸的身体慢慢适应,颤抖轻了许多。
“嘿嘿,我家晓芸可不舍得憋死我。”展童扯下了腰间的浴巾,在曼姐身边不能控制的,在晓芸身边却不需要控制,他的心与身都该统一,统一得归于晓芸。
“疼。”晓芸从小就怕疼,对他自然也不隐瞒。
“哦。”他谨慎得重来。
“还是疼。”晓芸疼得皱起眉来,但看着他略显沮丧的神情,又敏感得自责起来,“是不是我太矫情了...”
晓芸自责的话语,像一把刀子扎进了展童的心里,他到底在急什么!自己此时的心虚、胆怯与破碎,为什么要晓芸来为他缝合?她明明已经这么脆弱和敏感,却还是积极投身于他,这分明是孤注一掷,是一腔孤勇。他不能对此装作不知,情深背后便该是义重,他现在统一不了的身与心,就很不讲义气。
展童退坐到一边,胡乱扒了扒还湿着的头皮,懊悔得叹了口气:“算了,我们俩要过一辈子,不在这一天半刻的。”
晓芸听到这句,却慌了,翻身坐起,从背后环住他的肩膀:“是我不好,我们再来一次,其实也没有那么疼,是我太娇惯自己了。”
展童摇了摇头,他既无法与晓芸解释自己心中的懊悔,也不能任由晓芸继续自责下去,只好找个借口:“跟你没关系,是我忘了准备那个。”
“我带了,但你没提,我就没拿出来。”晓芸看向他的眼神,告罪一般。
这话如同霹雳,晓芸哪里是娇惯她自己,简直是在娇惯他!他怎么对得起。
“晓芸,你听我说,今天是我不好。”展童拾起贵妃椅上的衣服,“我跟你是要一辈子的,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说实话,我今天已经很满足了。一辈子那么长,我们俩,有的是时间。”
晓芸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自责的话,但眼眶里已经泛着泪花,在就要落下的一瞬间,她接过了他手中的衣服,在穿衣的同时悄悄蹭去了眼泪。她也说不清楚,这泪水究竟是来自于对他话语的感动,还是依然因为破坏了这一切而自责。
两人穿好了衣服,各自坐在床尾一边,中间拉开了一米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他明明对她说了“一辈子”,不该如此呀。
“还不到退房的时间,刚才你一直在抖,不如我给你按一按放松下吧?”展童是好意,他自认学了点推拿的手法,既然能让那些女人舒服,就应该也能让晓芸放松一下。
但以晓芸此时的心境,只觉得更加无地自容,果然错就错在她一开始就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娇弱又骄傲的心,简直就要跌到绝境了。她想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展童看不见的地方大哭一场才好!
“你打工累了一晚,又陪了我一天,待会儿还要去4S店给人家的车子做保养...”晓芸站起身,先打开了房门。
她总是体贴他的,对此,他从不多想。
“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展童起身跟上。
“时候也不早了,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晓芸低着头,从包里掏出了公交卡。
“嗨,不差这点时间。”展童只觉得体贴终于照旧,却未发觉晓芸气色的异常。
“毕竟是人家的车,我们不好这么用。”晓芸抬头,强装笑了笑,“真不用送我,你忙你的去。”
终于目送展童开车离去,晓芸沿着外白渡桥踱步走向黄浦江边,江风拂面,汽笛声入耳,陌生的人群在身后接踵而过,她终于可以俯身在栏杆上,任凭眼泪发泄般流下来,滴洒入浑浊的江水之上。
白天的黄浦江,真的没什么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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