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心满意足地离开，刚转身走了半步，又回头问：“他......”
眉心锁了下，他看向沈安珩，话却是对经理的：“不是说要避风头吗？”
沈安珩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灯下餍足的男人，带着些吃饱喝足的懒散。他们的视线碰撞，沈安珩眼睫一颤，率先移开了。
德玛西亚杯，是一个偏娱乐性质的比赛，联盟规定正式选手不允许上场，一般是各个队伍的二队和各大主播参赛，没春季赛、夏季赛和全国赛有权威性，但确实是个磨练的好去处。为了流量，主办方一般会选择邀请知名度较高的明星选手和大主播露面。
“你说那个啊，我刚看了下，安珩好像是八月份成年是吧？”李侦揉了揉太阳穴，“正式比赛虽然要求成年才能上场，但是德玛西亚杯似乎没有规定，所以打算先给他预热一下，也是锻炼，毕竟以后他是要当领队的。”
听到沈安珩会接任严柏儒队长的位置，高子和周瑞一时有些哗然，眼睛溜圆地望着沈安珩。
“然后我们下半年就先让Kiko担任首发，嗯......这样也可以转移公众视线，顺便隐藏实力，明年春季赛厚积薄发，换回沈安珩首发。”
听到Kiko这个名字，再听到首发，沈安珩整个身子僵了几秒，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输了不会又有代言要走了吧？”高嘉明把队服穿成睡衣，他揪着前襟的logo，忧心忡忡地，“我的蒜蓉香爆小龙虾以后还吃得起吗......”
李侦扶住额头：“呵呵，高子......”
“干什么这么阴森......我是很认真的。”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高嘉明：“......”他其实是为了缓和气氛，有人懂吗。
周瑞站在一旁，突然问道：“那......那个二队打野呢？以后进来当一队替补？”
“沈安珩的替补？”高嘉明接了一句。
沈安珩闻言猛地抬起头，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才归于平淡地说：“经理，我不需要替补。”
虽然他有自信能将Kiko按在饮水机，但还是很不爽。
李侦有些尴尬了，他瞟向陈年求救，后者却在游神，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这个......因为第一是Kiko实力很不错，第二是万一比赛出什么意外，他还能顶上去......”
“怎么会......”出意外。
陈年皱眉，眼神在触及经理的不信任后茅塞顿开，他敛下眉眼，咬紧牙根，过了几秒：“经理......能借一步说话吗？”他的语气很生硬，没有给出拒绝的空间。
李侦叹了口气，挥手赶走滞留的人：“你们都回去睡觉吧。还有陈年，待会我把注意事项发给你，你记得仔细看，别出岔子了。”随后跟着沈安珩的脚步出到阳台。
感受着一波三折的氛围，高嘉明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又是什么事情，突然这么严肃......”
周瑞也沉默地走回二楼。
只有陈年，他去厨房放碗筷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没承想回二楼后居然听到了点响。
雨停的夜比以往更加寂静，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湿润的水汽，遥遥远眺——回家路上鳞次栉比的高楼灭了光，川流不息的车马稀落，整座城市已然陷入酣睡。
此时稍有动静就会分外的响，入耳清晰。
陈年是准备去刷牙的，可好巧不巧，他的屋子和楼下花园是正对着，同一走向，没关的窗户外传来交谈。
“经理......您查了我？”陈年听着，脚步一顿，认出这是沈安珩的声音。
“......入队要交资料，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声音更熟悉，是李侦的。
“我有问题吗？为什么突然这样。”沈安珩的语调笃定，“李哥，您态度转变太大了，我刚入队的时候分明答应好不会给找我替补的。”
陈年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有点好奇，只是不小心靠到窗边的。
李侦：“是是是，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是......”
沈安珩：“我妈打电话给你了？”
那边半晌没传来回答，多了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刺耳。
陈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觉得很无趣，想离开了。
沈安珩的嗓子突然卡住似的，变得很哑。
“不知道您怎么想的，但既然我敢来，我就是做好了完全准备，我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我当场拖下场终止比赛，我会对队伍负责，对这个位置负责，对自己负责。”
“那你还能打多久？”李侦语速变快，“你打一年，打两年......能打多久？你家这个变数，你能像谁许下保证？”
“我就一普通人，不懂你们豪门那些弯弯绕绕，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得对所有人负责。你有退路，那我也得给队伍留一个。哪天你真被家里人逼回去，HOB还能活，还能打下去，在这的人还能有口饭吃。”
“至于负责......沈三公子，不是我说话难听，你才十七岁，你能负什么责？甚至入队申请的家属知情人签字还是瞒着家里找人签的，成年人已经不听画大饼了，劳烦给点实际行动。”
上次李侦这么直言不讳还是和......来解约还阴阳怪气踩一脚的合作商打电话。
陈年回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响彻基地整栋楼，似乎还能回荡在耳边。
李侦现在看起来有点胖了，但陈年知道这个人刚入队的时候其实是很瘦的，可随着如今工资因为队伍实力下滑变得越来越少，身型却越来越浮肿。
人压力很大，总是操心的时候，有些人是很容易胖的，应酬喝的酒也会对身体产生伤害。
李侦这个人有时候的刻薄很精明，打算到了每个人，尤其是陈年——不知道是惜才还是真把人当弟弟养了，他总是为陈年争取合同上最多的分成，平台里最好的资源，给予最温柔的保护，即使常有“HOB年皇族”的说法，他也从没停止过这种行为。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陈年知道自己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李侦为队伍做的每一个选择。
雨落在窗边的积水还没干，陈年手不知往哪一动，沾了一手湿气，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他其实明白理解沈安珩的生气。
有替补的感觉如有芒在背，坐在赛场上也会如坐针毡，没有选手乐意自己拥有替补，尤其是那些天赋异禀的人，他们拥有替补就像被质疑的狼王，像是下来挑衅似的，会不可抑制的凶残，难以控制的暴躁。
陈年这辈子也不希望自己拥有替补，除非自己快退役了。
但李侦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实不是靠一张嘴就说活的。
沈安珩应当是被堵的说不出话了，哽了半天：“我会做到的......”
“对不起，是我激进了。”
没想到严队说的居然是真的。
陈年起身，不准备继续听了，于是轻手轻脚地闭了窗。
李侦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接下来肯定是各种寒暄安慰.....
陈年打开厕所灯，开始刷牙，顺便把手机立着刷视频。
【封橘：你们今年青训不是没招到人吗？】
【封橘：？？？？？？？】
【封橘：感情你前几天直播全是骗我的？】
一连震了好几下，弹窗密得遮视线。
陈年木着脸，打开微信，言简意赅回了个【哦。】
封橘当即发过来一张截图，陈年放大一看写得正是德玛西亚杯HOB的参赛名单，是内部还没公开的。
他想了想，发【你怕了？】
傻白甜果然一下就被带偏了。
【封橘：怕个屁，是你们战队先背叛我们战队！！！说好的落寞战队手牵手，谁先崛起谁是狗呢？！？还有这个人我都没听过，沈安珩？？？长啥样？】
【陈年：爱信不信，关我屁事。】
只要他回的笃定，回的牛头不对马嘴，回的像人机，那就毫无破绽。
反正他也没说谎......对于好兄弟，他一向是非常坦诚的......
那边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封橘：不是你......有回答过我一个问题吗？】
可此时的陈年早已经刷好牙，准备吐掉最后一口泡沫，漱好口，香喷喷地回床。
【陈年：晚安】
【封橘：。】
【封橘：我草泥！！！】
【封橘：绝交】
陈年：“......”他到底怎么和封橘认识的，这不纯傻逼吗......
逗狗逗累了的陈年退出聊天框，点开战队经理给他发的注意事项，第一眼就牢牢锁定住费用相关。
出场费一天一万......够阔绰，还包机酒。
他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心想，你真贵......顶得上半个月的直播了。
赚钱的事情，陈年还是很乐意花心思的，于是他仔仔细细地阅读完了那一大段字，发现基本都是无用信息。
大概就是......当男模......在解说席上当吉祥物，然后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背什么台词，搭档的解说员都是很有梗的，他被cue到老实回答问题就行，不会太为难他。
相当于——出卖色相。
这放在去年陈年都决然不会接的，可惜队伍最近工资降了不少，又恰逢经济下行，游戏热度持续低垂，他不得不未雨绸缪，为陈丽娟考虑。
况且......直播那缺时间的钱也不可能真的靠李侦补，他想多攒一些钱，提前打到专门给奶奶交医疗费的卡上。
而对面的房间，失眠的却另有其人。
少年初尝疾苦，抛却光环，他先栽一步，落入了家庭的陷阱。
大概向往自由的狼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自由奔跑，率性而为呢？在他看来，草原，生来就是用来驰骋的，落脚点，那应当是他自由选择的。
沈安珩不愿意被操控，不愿意远走，他放纵自己追到这里，孤注一掷，只为一嗅十四岁那年的炎夏。
三年四季，种下的种子萌芽......在青春抽条中，越长越高。再回首，原来延展的枝叶，已然成了荫，他走到树底，想乘一乘凉。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沈安珩不得不接受他的命运现在不由他操控。
题外话：昨晚发现涨了三个收藏！！！谢谢给我点收藏的客官wwww，超级开心！！！昨晚看到差点激动的没睡着觉！！！
谢谢大家愿意看我写的小垃圾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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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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