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微挣扎着想睁眼，可她眼睑极重，又被天花板的灯晃得头晕，迷迷糊糊几乎又要睡过去。
江沐尘的身影突然在她眼前晃悠。她这才猛地惊醒，大叫他的名字。
“他已经变肉酱了。”
沈知兰的声音冷冷响起。她循声望去，想起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端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她，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
他弓下身子，离她只有半米距离，面无表情。“再喜欢又怎样？他死了。”
顾怜微脑子里突然回忆起晕倒前的画面。江沐尘被两人直接甩下山崖。她胃里一阵翻腾，干呕了几下。
“你怎么活下来的？”
“你在问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怜微，装傻没意思。”
她还是摇头，“我不是。”
沈知兰站起身，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她眼前。是她做礼仪小姐的合照，被风铃村当广告放到网站上。
“你当时说是来找我的。”
她一惊，突然想到当时老K替她瞒了事，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和江沐尘一起去玩，订了半个月酒店。可顾洋火化当天就退房回了江南。”沈知兰垂头笑了两声，将照片甩到桌上，沉下声音，“你还想狡辩些什么？”
“我就是喜欢江沐尘。你想怎样？”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特地跑到火葬场？顾怜微，你敢说不是为了你外公？”
她冷笑一声，“只是听说了你在那儿，想用孩子找你要点钱。”
沈知兰闭上眼睛，眉宇间怒气渐渐聚拢。一阵沉默中，他突然情绪失控，用力捏住她脸颊，“其他的我都忍了。你小心翼翼不让我发现，却让江沐尘知道！他使那点小把戏，就是为了撇清和你的关系，让我不要怀疑你。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伤心？绝望？”沈知兰掰过顾怜微的脸，强迫她看自己，“一个死人，怎么样都抢不了你了。”
顾怜微冷笑一声：“沈知兰，我只是图你钱。你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穷了？至于江沐尘，老娘乐意倒贴。”
“丢下去之前，他一直看着你，可你救不了他。”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止不住往外流，“你会下地狱的。”
“我就没从地狱里出来过。”沈知兰将幕布放下，强迫顾怜微看那如噩梦般挥之不去的阴影，“想起来了？”
她看着那些，双瞳涣散，只靠那点稀薄的东西撑着，“难道喜欢江沐尘的只能是沈太太？”
他所有的话都被堵住，双眼猩红，“谁告诉你怜微喜欢江沐尘？”
“哈哈哈哈哈。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嫉妒他？”
沈知兰掐住顾怜微的脖子，“很想陪他一起死对吧？我偏不遂你愿。”
“我为什么要死？虽然我喜欢江沐尘，但还不至于为了个男人殉情。沈总，太小看我了。”
沈知兰拿顾怜微没办法，她不肯承认，他也拿不出证据。
过了会儿，老K端着饭菜走进。她看到老K没事，先是松了口气，可想到他将自己制住，让她救不了江沐尘，眼神慢慢变暗，“免了。”
沈知兰发狠抓起菜塞进她嘴里，“一副寡妇的样子给谁看！”
顾怜微把东西吐出来，咳了两下。
“水库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
顾怜微眉心轻跳，“不是。”
“月姨说到了徕江，你抢过钥匙一个人开走了，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
听到这话，她才冷静下来，“你说是就是呗。”
沈知兰要动手，被老K拦下，“她刚小产，身体已经很差了。”
“呵。我不是豆腐做的，尽管往我身上招呼。”
“老K，你出去。”
老K眉心难得皱了一下，“知兰——”
“出去！”
顾怜微轻蔑地看了眼沈知兰，然后撇开眼神看着墙壁一角。他嘴角一抹凄凉的笑意，扯过她头发强迫她看自己。“你应该很恨你那个外婆和舅舅吧？我都替你解决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笑愈发阴冷，“还有你三个所谓的表哥，嫂子，哦，你还有几个小侄子。没见过吧？”
顾怜微浑身发抖，“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陪江沐尘去了。”
“沈知兰！你——”她喉咙咯血，“你怎么敢！”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你对朋友有几分真心？”
她蹙眉看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想华谰吗？”
她闭着眼，脸颊的肌肉却不住颤抖，“我说了不是。华谰和我一样，不过是讨生活的可怜女人罢了。”
他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按了几下，“也是，一个卖的，被再多人上都不该有怨言吧？”
她缓缓睁开眼，睫毛湿润，因为哭过，气管中还带着血腥味，“你执意如此，那就如你所愿。我是顾怜微，然后呢？”
一阵沉默。
“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绑着我？”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跑吧。”
她疑惑地看着他，刚坐起身便觉得一阵目眩。看沈知兰垂头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手腕，“沐尘在哪儿？”
听到这话，沈知兰抬起头，眼里全是绝望。
她厌恶地移开眼，“沐尘——”
沈知兰将她狠狠压在床上，顾怜微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又是没有半点力气，恐惧的记忆瞬间涌上来。“放开我！”
**
顾怜微给沈知兰那桌上完酒后便回了后厨。桌上其他人也不敢调侃他，只是暗戳戳诋毁顾怜微，说她给脸不要脸。
沈知兰眼眸一抬，瞪了几人，便没人再敢说话。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起身要走。李慧突然从后厨出来，“怜微不太舒服，吃了药睡着了。”
他听闻，赶紧和她一起进到后面休息的小房间。顾怜微平躺在沙发上，他探了下额头，倒没发烧，就是呼吸沉。
“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沈知兰骤紧眉头，“既然不舒服，为什么还让她上班，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慧攥紧双手，“我昨天听怜微说她和那个男孩已经订好去伦敦的机票了，房子也都租好了。7月就走。”
沈知兰一愣，“什么意思？”
“我儿子前两年查出白血病，借了一百多万还是没救过来，这个酒吧也只是勉强运营。实在还不上钱了。”
沈知兰直接给了李慧一巴掌，“你威胁我？”
“我只是送你一个礼物。”李慧强作镇定，泪花却已泛起，“怜微值五百万吗？”
他咬着牙，“李慧，我想抢她，用你帮忙？”
“怜微的个性，宁死不屈。她防着你，想下阴招也不容易。沈少爷，机不可失。”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钱？”
她瞪大眼睛，“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不应该吗！”
沈知兰摇了两下头，扯着李慧的头发去到前厅，一把甩到地上，“老K，随意。”
返回房间，沈知兰将顾怜微抱起，刚触到她背部，一颗心就狂跳不止。平复片刻后，他才将她抱到车上，而后安置在自己家。他坐在床边看她，想去摸摸她的脸颊，但一想到她生气的模样，又笑笑收回了手。
短信消息声将他从记忆中拉回，沈知兰本来只是随意瞟了眼屏幕，可顾怜微根本没设置手机锁屏密码，江沐尘的消息就这么弹了出来。
【怜微，酒吧这么早就关了？你回宿舍了吗？】
沈知兰想到李慧的话，抬手要将手机砸了，可好奇心驱使他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越看越生气，他拿过顾怜微的包，将手机丢在里面。又瞥到她的笔记本。
那是他的潘多拉魔盒。
**
顾怜微只觉得身体都被撕裂，嗓子早已哭哑，头发散落在床沿。
“江沐尘怎么不来救你？”沈知兰掐住她的脖子，“嗯？”
他将地上的被子掀到她身上，起身去浴室冲洗了一下，然后直接离开。过了会儿，卧室才传来敲门声。
顾怜微强撑着裹上浴巾去开门。
老K看到她肩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和齿印，移开眼神，“你收拾一下，去个地方。”
她扶着墙，有气无力开了口：“他不是要放我走？”
“不可能。”
顾怜微垂头轻轻笑了声，突然发狠抓住老K的衣领，“江沐尘呢！”
“你都看到了，何必多问？”
她腿一软沿着墙壁往地上滑，老K要来扶她被她一掌推开，“别碰我。”
“你还好吗？”
“你一直站在门外，听不到？”
老K手停在半空，缓缓直起身子，“半小时后出发。”
顾怜微充耳不闻，倚着墙壁呆呆地望着地面。
“你不该求情。”
“求不求的，他不都得死？”
“他恶语相向，你却拼死相护。你是嫌事情不够明显吗？”老K叹了口气，“你不会再找到他了。”
顾怜微握住浴巾，心中懊悔。“烧了埋了淹了，总该有个去处吧？”
老K沉默地站着，宛若一座山，她怎么也越不过去。顾怜微慢慢站起身，下身剧烈地痛感让她双腿发抖。
她缓缓挪近浴室，温热的水带着血淌在地上。她顺着水流的方向，视线触到盥洗池下的柜子，而后慢慢上移，最终落在镜子上。
玻璃碎裂的巨响响彻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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