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孙越(二)

到达山脚之后,两人准备登山。

邹清许总是下意识想掏掏兜,试图摸出一个扁扁的小长方体拍照,他大概三年多没爬山了。

邹清许平日里比较宅,很少去户外活动,唯一坚持的运动是在跑步机上爬坡。

然而邹清许什么都没有摸到,甚至摸不到兜在哪里,他依旧需要适应这里的生活。

沈时钊登山时如履平地,健步如飞,从步伐到气质到神态,都和在平地时一样,邹清许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大佬的优秀是全方位的。

人在痛苦的时候很容易陷入思考,邹清许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时钊要来帮他,他爬没爬几步,累得不行,问沈时钊:“沈兄啊,我有一事,必须要问问你。”

目前的形势其实十分明朗,他们处于敌对状态,邹清许想救贺朝,贺朝得罪了工部尚书公孙越,而公孙越是谢党的人,沈时钊自然应该同公孙越在一条绳上。

沈时钊的目光从高处落下,审视中带着一丝惊诧,邹清许瞬间觉得自己矮了几分。

邹清许后悔了,他什么身份,竟然敢叫沈兄,他配吗?自然不配。

“沈大人,你为什么要帮我?”邹清许卑微地补充。

沈时钊:“我说我要帮你了吗?”

邹清许:“......”

邹清许:“不帮我,你来干什么?”

沈时钊:“桐山是你家的吗?”

邹清许:“............”

通过以往和沈时钊过招的经验,邹清许知道此事绝对不简单,沈时钊这个人,总是一副不服就干的臭表情,整个人杀伐果断,冷漠肃杀,他是谢止松的黑手套,是都察院的小高层,冷血无情,残忍暴戾,但邹清许觉得,藏在他冷肃外表下的,是一颗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心。

他心思极重,他城府极深。

沈时钊看着年轻,头脑和思想却极为老成,想必平日里和谢止松学的有模有样。

和他打交道,邹清许的脑子也必须全力开动,不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

邹清许平时最讨厌和人打交道,人真是太复杂了,透过万千张迥异的皮囊,任何人的心都不能被旁人完全看到,一个人嘴巴和身体表现出来的东西,不过是心里的冰山一角。

人这种生物太复杂,好坏不分明,对错不分明,还总是变来变去,所以邹清许喜欢宅在家里。他还喜欢直播,相比于面对面的与人接触,直播已经幸福多了,但是直播时,他也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观众,有人故意找茬儿,有人和你论点相悖,当然也有人毫不避讳的表达喜欢。

此时,邹清许正摸着下巴,绞尽脑汁想着沈时钊有什么企图,脑细胞死了一大片。

邹清许爬山时不专心,人一分神容易出事,他脚底一滑,身体因重心不稳向后仰去,幸运的是,沈时钊及时用余光扫到他,忙伸手将他扶住。

邹清许细瘦的白皙手腕被沈时钊抓住,沈时钊回头,忽然能理解梁君宗为什么会心悦于他。除去别的不说,邹清许的脸蛋和身段同他的文章一样,是上等。他看邹清许状态不好,脸上一片惨白,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邹清许等这句话等很久了,他立马原地坐下,从包袱里掏出水和大饼,递给沈时钊。

沈时钊只要了水。

邹清许摸出一块饼开始啃:“没想到我们贺朝竟是一位诤臣。”

“是吗?”沈时钊对着水壶喝了一口,语气怀疑。

邹清许:“不是的话不会惹祸,现在朝中那么乱,正是清理政敌的好时候。”

邹清许这么说,是因为谢党和陆党最近正在争梁文正空出来的位子,梁文正致仕后每日在府里只做两件事,一是看书,二是看戏。有人放出消息说荣庆帝准备重用国子监祭酒,国子监祭酒一直以来便是黑暗地带的人,左右摇摆,谢党和陆党都在全力争取。

邹清许说完,发现沈时钊没什么反应,清流和谢党确实很难心平气和高高兴兴地聊下去,他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昨天我还玉佩的时候挑了晚上的时间么?”

沈时钊看着山下的风景,想也不想地说:“难道你不是为了见我吗?”

邹清许:“......”

哥你也太自恋了点吧......

邹清许给沈时钊迎头痛击:“我怕被人认出来,说我这种清流和谢止松的走狗厮混在一起,坏了我的好名声。”

沈时钊凉凉扔过来一眼:“你是姑娘吗,还要好名声?”

邹清许听闻咳了一声,差点呛住:“好小伙子也需要名声啊,你不知道我在你府里留宿了一晚,对我的声誉打击的有多严重。”

沈时钊喝完水站了起来,用行动告诉邹清许他不想再听邹清许放屁。

邹清许刚啃了半块饼,只好跟着沈时钊站起来,笨鸟哪怕不先飞,起码别慢飞,不然真没有追上的机会了。

今日山上人很少,暴雨过后,山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不适合爬山赏景,哪怕春日的山景明亮鲜妍,漂亮无比。

空山新雨,远山青翠,刚冒出芽的绿意漫山遍野,为高山铺上一层青色轻纱,五彩小花笑脸盈盈,空气里全是春草的味道。

让人春心萌动。

邹清许脑子里刚冒出这个词,立刻在心里讽刺自己没文化。

走到人少的地方,邹清许终于敢喊几声贺朝的名字,人多的地方他没脸喊,也不需要喊,如果喊人有用的话,贺朝的踪迹早有眉目了。

邹清许记得贺朝这人胆子大,喜欢去荒山探险,相比之下,他这个人比较稳妥,于是在爬山这种事上,他们向来爬不到一起去。

所以,贺朝前几日爬山的时候没叫他。

他隐约记得贺朝曾在他面前说过,桐山的北部一向没有人迹,荒凉偏僻。令他十分想往。

“去北边。”邹清许忽然说。

沈时钊和他去了北边,北边果然荒凉,一个人都没有,邹清许大声呼喊着贺朝的名字,无人应答。

随着时间越耗越多,先前吊儿郎当的邹清许面色越来越严肃,沈时钊:“再往里走看看。”

邹清许带的一壶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正当他要绝望时,沈时钊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像风声,也像大树的枝叶婆娑的声音。

“前面好像有动静。”

邹清许眼睛一亮,拖着快要废掉的两条腿朝前走。

越往近处走,微弱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邹清许仿佛忽然有了动力,继续往前探去。

明明是春天,这里却堆着一片杂草。

前面有一个大洞!

邹清许见状,大声呼喊:“贺朝!是你吗!”

洞里忽然发出石头碰撞的声音,而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清许——”

邹清许瞬间腿软了。

他明明已经接近胜利了,却忽然没了力气。

老实说他对贺朝的友情并非特别深刻,还没到情同手足那一步,贺朝像个海王,遍地有朋友,邹清许只是他的朋友之一。他们曾是同窗,默默相识了很多年,经过时间的流逝,感觉对方是个好人,平日里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索性当朋友报团取暖,邹清许虽然为人冷淡,但是对一个人来说,有很多朋友或许不是好事,但一个朋友都没有,肯定不是好事。

当初邹清许除了梁君宗以外,一个朋友都没有,是贺朝死乞白赖的贴上来,让他有了除了梁君宗之外的第一个朋友,如果不救这个人,他将一辈子良心不安。

邹清许颤颤巍巍走到洞口,往下望去。

这个洞很大,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贺朝在里面待了几日,奄奄一息。

看到贺朝后,邹清许喜出望外,忙喊道:“你别急啊,我想办法救你。”

邹清许转头看向沈时钊,沈时钊朝洞里看了看,“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上不来,我们需要一个人下去帮忙,另一个人在上面接应。”

邹清许认同沈时钊的说法,他放下身上的东西,“我下去,你在上面拉我们。”

此时正值午后,艳阳高照,喷薄的的金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邹清许伸手抓着石壁,左一脚右一脚缓缓往洞里探去,快到洞底时,他手臂已经快没了力气,又酸又麻,微微发抖,于是他直接纵身一跃,跳到洞里,差点摔在地上。

贺朝此时背靠着石壁坐着,唇色发白,脸色也惨白,几日不见,白白的小伙子仿佛黑了几个度,瘦骨嶙峋了许多,但人清醒,还有意识,看见邹清许后还朝他笑了一下。

邹清许松一口气,他蹲到贺朝身边看了看贺朝的情况后,认为他俩还是可以被沈时钊拉上去的。

邹清许抬头朝上望去。

沈时钊站在洞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他的神色仿佛和平时别无二致,寡淡,冷漠。

邹清许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怖。

他为什么如此信任沈时钊?

如果沈时钊此时离开,世上将再没有人知道贺朝,也再没有人知道邹清许。

沈时钊漂亮的眼睛里如同充满了迷雾,他背对着耀眼的阳光,像一团山间缥缈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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