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沢田纲吉认真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瞬间，飞鸟浑身上下仿佛有电流通过，是不受掌控的未知带来的战栗和毛骨悚然。
危险又令人着迷。
抛开在她记忆中消失的过程不谈，单纯讨论结果，飞鸟觉得非常荒谬。
“沢田，你可能搞错了，”飞鸟面无表情的仰头看他，眉头微皱，“我不可能答应和任何人在一起。”
对于她来说，徜徉在学术研究的海洋中、探索未知世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谈恋爱这种事情只会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
沢田纲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露出落寞而又勉强的笑容。
“我已经猜到你可能会这么说了，”他再次把手机递了过来，“所以我提前找到了昨晚的舞会录像。”
视频只截了录像的其中一段，正是一身西装的沢田纲吉忐忑的向她告白，而她不假思索答应的那一幕。
回答得太过坦然和迅速，录像里的沢田纲吉都露出了一瞬间的错愕。
看来学弟本人也觉得这件事非常不真实，所以才提前把这段录像找出来保存了下来。
铁证如山，甚至连视频都是用她发明的全自动微型摄影机录下来的，属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飞鸟把手机还给他，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沢田，很抱歉，昨天晚上的事可能有一些误会，我认为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是不会后悔的。”
沢田纲吉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眼神坚定。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中映照出她微怔的面容，他红着耳根再次鼓起勇气表白。
“飞鸟，我是认真的，是真的喜欢你。”
似乎是为了让她感受到他的决心，他还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只是那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你的研究，你放心，就算我们在一起，也不会阻碍你的研究进程，我还是会像以前当助理时那样帮助你。”
飞鸟：“……”
老实说，她已经想不起来沢田助理以前是怎么帮助她的了。
似乎是预感到她可能在犹豫该怎么拒绝，握住她肩膀的青年眉头因难过而微皱着，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增加了一些。
明明很难过，却还要勉强露出微笑。
“……飞鸟，请不要在接受我之后又拒绝我，给了我希望又将它收回，这种事情也太残忍了。”
飞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一向温和的学弟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说话。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用新奇的目光打量他。
眼前的青年有着暖棕色的蓬松头发和同色的眼眸，以及以大众普遍审美来说相当出色的外貌和身高。
说是学弟，但对方其实和飞鸟一样大，只是因为她跳级读博士研究生，而对方是本科生，她比他更早入学，所以才会以前辈自居。
飞鸟的思维一向冷静高效，但人际交往确实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难得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可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飞鸟曾经受人所托，帮别人写过社会学科的论文，专门收集过相关的数据。
绝大多数男性理想中的女性，往往具有长发、容貌出色、身材纤细又丰满、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听话等等特点。
越是具有典型女性特质的女生，越是受男性欢迎。
平心而论，飞鸟认为自己除了长发和容貌这两点还算过得去，其他典型女性特质那是一个都没有。
她很好奇沢田会怎么回答。
眼前的青年沉默两秒，然后非常认真的开口。
“因为——”
就在这个瞬间，飞鸟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越来越刺耳的轰鸣声。
胸腔里的空气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眼前模糊到几近晕眩，世界仿佛变成了扭曲的万花筒，她只能看见眼前的人一张一合的唇，却听不见他的声音，也读不懂他的口型。
整个诡异的过程持续了整整十几秒，等飞鸟彻底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沢田的解释已经到达尾声。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眼前的青年耳根通红，正在用忐忑和希冀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飞鸟：“……”
刚刚她好像出现了溺水般的幻觉，什么都没听见。
飞鸟经常用自己给各种发明做测试，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副作用，恰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倒也不算太突兀。
就算自己没什么情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像开学术研究讨论会时一样，没听清就让对方再说一遍。
算了，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还是用那句话来缓解气氛吧。
“沢田，”飞鸟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满脸认真，“你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伤心。”
每次，飞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就会对对方说出“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种话，除了白兰学弟这种奇葩，对方往往都会露出震惊或是深受感动的神情，从而达到打乱对方节奏的目的。
在给手下的硕士研究生和社团成员们安排不合理的繁杂任务时，她也会用这一招，屡试不爽。
果然，沢田学弟听到她这么说之后，棕色的眼眸闪动着，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还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太好了，飞鸟，”他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温柔，“那这件事我们就先不提了，接下来是要继续约会，还是回实验室？”
“只要能陪着你，无论去哪我都可以。”
飞鸟：“……”
等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啊！
沢田这家伙是不是趁机把她的拒绝给糊弄了过去啊？
这位在她心里一向温和又听话的学弟，似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也是，能当上彭格列家族首领的人，如果真的是单纯到极致，那才是要出大问题。
冷静的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飞鸟并没有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上过多纠结，她不假思索道：“不是要去看爱因斯坦的手稿吗？走吧。”
她的新任男友的双眼再次变得闪亮了起来，他握紧了她的手，抿着唇微笑：“好。”
果然，沢田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样子，顺眼了很多。
就连飞鸟也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在除了学习和实验研究以外的地方，出现这种失神的感觉。
那个瞬间，视线似乎不受控制，无法离开。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两人在米兰理工大学的图书馆度过了一整个下午的安静时光。
飞鸟真的接触到了爱因斯坦的手稿，而非拍照件或是扫描件。
这么珍贵的东西，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让她这样的普通人接触到的，飞鸟心里清楚，肯定是沢田用自己彭格列首领的身份提前做了交涉，应该还付出了一些代价。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份手稿，瞳孔颤动，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神明：
“沢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棕发青年就坐在她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半个身体都沐浴在从窗外洒入的金色阳光下，眼眸闪动着细碎的光芒。
“不用特地感谢我，”他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不过，如果非要感谢的话，我倒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
来了。
她就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和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奇迹。
在这个世界上，等价交换才是最让人安心的规则。
飞鸟屏住呼吸，面色严肃：“什么事？”
沐浴在阳光下的棕发青年却红了耳根，有些不好意思：“我希望，飞鸟以后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
…………
一向沉着冷静、没什么表情的飞鸟，今天第二次露出了有些错愕的神色。
“就只有更改称呼这一个要求吗？”她有些难以置信。
对面的青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仿佛拜托她的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飞鸟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
怎么会有这种Mafia首领啊，花费这么多心思，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价，只是为了让她更改对他的称呼？
这不仅不符合Mafia的规则，就连等价交换的规则都不符合了啊！
飞鸟很快就反应过来，概率最大的一种可能性，沢田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科学技术应该是纯粹的，从很早以前开始，飞鸟就发过誓，绝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家族，她会保持中立。
但她要是真的和他建立这种恋爱关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
飞鸟垂下眼眸，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仍旧不显，冷静询问。
“你的名字有几种称呼方案，纲吉，纲吉君，纲君，阿纲，小纲，你比较倾向于哪一种？”
棕发青年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挺直脊背，十分紧张：“都、都可以！”
“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纲君。”
飞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直接一锤定音。
她完全无视了坐在对面的“男友”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完成一桩心事后，终于能够心安理得的开始吸收爱因斯坦留下的珍贵手稿。
在思维彻底陷入知识的海洋之前，某个被她完全扔掉一边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沢田纲吉对她这么好，还几乎不求回报，她刚刚只是列举了概率最大的那种可能性。
还有一种可能。
——沢田学弟是个恋爱脑，和她身边那些谈了恋爱就失去理智不计得失的傻子同学一样。
飞鸟觉得这种可能性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并不意味着“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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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界线0.02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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