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力所及，全是反着亮色的湖面，极为空阔，寂寥中隐有水声。
范舟刚刚撑的那一下，乍看普通，其实余劲儿绵长，使得整个竹筏的速度差不多一直保持匀速。
他和师傅住在范家庄，村里人都“老范，老范”地叫他师傅，范舟从小听到大，就没个正经地顺嘴叫到大，老范平时不与他计较，但偶尔心情不好时就不依了，嚷他没大没小。
村里揪出来的“小范”能有一堆，这叫名儿的声整日混在一起，得扒拉开乱糟糟的一团细听，才能听到老范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范舟”。
其实重名儿的多了，闯点小祸也方便，人们只气急败坏地叫嚷着“小范”，姓范的小孩们回家还可以跟长辈耍个心眼，只需刨去自己的责任，推给其他“小范”们。一点小错，过没几天大家就忘了，往往来不及对号入座，就又有新的“小范”出来犯事儿了。
范舟总是抖机灵的那个，在其中如鱼得水。
老范虽然爱喝酒，但作息很规律。没意外情况，他每天清晨都会早起指导范舟练武，完了后范舟接着温习，他则上街逛去，差不多每遇到一个人就要侃两句，顺道再买些菜回来。
范舟一上午几乎都会泡在练武中，中午会静坐修习内功。
范舟喜欢到处跑，大概源于老范从小就在他耳边唠着山川湖海。老范见识广，给他说的都是些修炼灵地，但偏偏只讲那些个地方的景色，讲得不让他睡不着就不罢休。老范讲述这些景色时，嗓音沉静，平常的不正经和笑意都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平静无波的水底。
范舟再大些，就开始到处探索老范曾经提过的地方，往往老范指了个地儿，他就乐颠颠地跑，那热烈的劲头就压根没停过。
范舟平时跟他师傅一样没个正形，但老范好像丝毫不担忧他在外头出点啥事，范舟出去了，他就更是串门串得有滋有味，和街坊邻里的作息高度一致。
昨天老范又“指点”了他一个好去处——小范山。老范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只要从那片湖穿过去，就是上山捷径”。
范舟也不嫌脏，解了腰上的小酒壶坐下，神游天外地瞪着漫无边际的湖面。
水声渐大，范舟回过神来，以为是风翻水涌，向周围望去，猛然看到前方的湖面与山底之间空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是瀑布。
娘啊，“这个不靠谱的老头子。”范舟日常一抱怨。
其实老范年纪没大小范多少，但那记性好像都用在记忆各地景色上了，给他的路线十次有八次都不全，和上了年纪的老头似的，简直就像专业挖坑来坑害徒弟的。
范舟急忙将竹筏拆了，鞋底落在其中一根竹子上，扬手用力不同地将剩余的竹竿掷向空中，搭起了一座纤细短暂的竹木桥。
他屈膝用力跃起，每次一点都踩在竹竿上向下一个跳去，他的目光在短暂的间隙里随着掉落的竹竿向下瞥去，一片弥漫水雾掩去了深浅不知的谷底。
山上视野好，空气冷彻，是练武之人追求的天地灵气充沛之所。师傅说过，“多看看路过的云、没事听听肆意的风，就不至于沉在山脚下，被石头压得喘不上气儿，一不留神再沉进湖底下，白白缠上不见天日的水草。”
范舟在这山头上揪了一根细长草叶，随着风向摸索着练武，本该柔软飘摇的草叶此刻变得直如尖刺。范舟练武喜欢随着性子由着周遭景物练武弄兵，以为天地运行之中自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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