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北城实验中学早课。
“耶!恩荣恩荣,这次开学只要上7天哦,你开不开心?”钱军到底是个体育生,一身的活力仿佛使也使不完似得,一大早见到恩荣后便像个猴子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因力气太大,恩荣的头被钱军套得死死的,挣也挣不脱,可好巧不巧钱军夹住的正是恩荣放假前被韩庆宇推伤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后脑传来,他强行挣扎着,可弯着的腰实在使不出力气来,只能徒劳地扭来扭去。
“麻烦让一让!”
钱军扭头发出一阵怪叫:“哟~这不是纪律委员大人嘛。”
方一权顶着一张臭烘烘的脸,嫌恶地看着故意不给他让路的钱军,道:“好狗不挡道。”
恩荣上身被钱军制着动不了,但脚还能活动,他弯着腰向后撤了两步给方一权让了一个空隙。
钱军一听不乐意了,一把拉住方一权的胳膊,挑衅道:“你说谁是好狗坏狗?”
方一权扯了扯,没挣脱开,气急败坏道:“钱军,你要干什么,我喊老师了。”
被钱军夹着头的恩荣痛苦地弯着腰,脸色涨得通红,他用力拍打脖子上的胳膊:“钱军,你放开我,疼啊。疼。”
此刻钱军正和方一权剑拔弩张,根本没听到恩荣的求饶,直到坐在教室后方的曾栾走过来将他的手从恩荣身上挪开时,钱军才结束了和方一权的对峙。
恩荣捂着还未怎么消肿的后脑勺,看着曾栾道:“谢谢你曾栾……没事,我已经不疼了。 ”
曾栾随后投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凶巴巴地道:“你疼不疼关我屁事,你俩挡道了!”
韩庆宇照常跟在曾栾身后,只是这次他看恩荣的目光里,多了很多怨愤。
早课在7点准时结束,钱军见恩荣似乎要走,便提醒他说:“今天升旗演讲,你注意不要迟到。”
恩荣背上书包,摁着钱军的肩膀,从他背后挤了出去:“放心。”
早晨八点整,北城实验按例举行升旗仪式,仪式不外乎几个流程,先是升国旗、奏国歌,然后是校长或其他领导讲话,内容也无非是激励鼓励、批评教育之类的老生常谈,领导讲完话之后就是最后一项流程:学生代表发言。
学生代表每个星期都会选一次,大多由高一至高三所有年级里成绩、品格都较为突出的学生担任。
得到通知后,张凯旋第一时间便将名额给了身世凄惨却又自强不息的恩荣头上。
恩荣一开始是拒绝的,只是张凯旋觉得恩荣自身努力生活的劲头实在值得颂扬,所以强行他接了这个活儿。
“恩荣呢?”张凯旋站在班级队伍末端,朝钱军着急喊道。
“老师,他回家吃饭了。”钱军回过头道。
张凯旋一手掂着手机,一手忙忙擦汗:“时间马上就到了,现在还没回来!”
钱军也急了:“老师,我去学校门口接接他?”
张凯旋焦急地摆摆手,然后对着班级人群喊方一权的名字。
方一权应声听话地小跑到班级队列后面,站到张凯旋面前,张凯旋把稿子往他怀里一塞,嘱咐道:“这是恩荣的演讲稿,你现在就去主席台后台,如果恩荣7点55还不来,你就上!报你自己的名字。”
“好的老师!”方一权领了命令后就从班级后面绕着人群往主席台后台跑了过去。
钱军虽然气呼呼的,但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能使出自己中考考体育时的劲儿,拔腿就往校门口冲,希望他能尽快截住恩荣,别让方一权白白得了便宜。
张凯旋瞅了一圈班级队列,发现班级还少了一个人:“韩庆宇,曾栾呢?”
“老师,我早上喝了一瓶冰红茶,闹肚子,不知道曾栾去哪儿了。”
张凯旋对曾栾这个“惹祸精”实在头疼,同时又因为他是学校的“贵生”而无法真正下手管他,胡乱摆摆手:“算了,不管他,你先站到队里去吧!”
钱军一心不想让方一权白捡恩荣的便宜,用了不到半分钟就冲到了学校大门口,扒着铁闸门焦急地朝学校外张望。
终于……,两分钟后恩荣的身影穿过学校门口小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快!快!班主任见你一直不来,就让方一权拿着你的稿子去了!你快点!”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哪犯得着抢。”恩荣声音淡淡的,除了有骑车的的喘息声外,听不出什么急躁的情绪。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主席台一侧。
恩荣说明情况后,教务处的老师便将钱军拦在门外,只放了恩荣一个人进去。
升旗台的主席台,说白了就是教学楼前的一块空地而已,后面便是教学口大门,每次学校活动时,主席台是舞台,教学楼一楼的几个教室便自然而然成了后台。
还没等恩荣找到方一权时,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随着国歌响起,恩荣只好停下脚步,冲着国旗的方向站定行注目礼。
国歌结束后,恩荣很快便在高三(2)班的教室里看到了方一权。
此时的方一权站在二班讲台上,身子站得笔直,手里的演讲稿举在眼前,一脸认真地熟悉着演讲稿。
恩荣定下脚步,不知怎的忽然间就不太想去替换他了,随后想也没想便快速地拐进了教学楼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一楼。
五楼的教室空空荡荡,罕见一个人影。
窗外方一权的声音慷慨激昂,透过教室窗户传来,回声扬扬,很不真实,恩荣气喘吁吁地一口气冲到了五楼,打算回教室备课。
透明的窗户大大敞开着,白色的窗帘顺着初秋清晨的微风,凉凉地穿过宽敞的教室。一排排摆满课本的书桌,在凌乱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整洁有序。
恩荣脚步轻轻,从后门而入,正抬眼时,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单手托腮,似有所思。
恩荣顺着目光望过去,远处对他来说不过是普通的高楼林立,没有美景、更没有特殊的建筑,看不出有任何能够值得人如此出神的事物。
不过,尽管如此,恩荣仍旧对这个画面并不陌生,他记得此刻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曾经用同样的目光,站在同样的位置,眺望过同样的方向。
窗明几净、纱帘翩飞,此时的静谧与楼下的激昂形成鲜明的对比,恩荣看着这个画面,竟莫名觉得有些美,脚步也忘记了迈,就那么硬邦邦地定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再次鸠占鹊巢的那个“鸠”,坐在本不属于他的位置上出神了好久,待楼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后,预示着早上的升旗仪式即将结束。那个“鸠”他缓缓收回视线,打算离开。
可他刚起身,转头便看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教室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人。
忽得被人发现,恩荣身形一震,强行拉回思绪,心中涌出了一种“偷窥他人”的羞耻感。
他收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四处闪烁起来。不过视力极佳的他,还是在移开目光之前瞥见了那个“鸠”眼中的红光,喃喃道:“……曾栾。”
曾栾眸光微闪,打量着微微无措的恩荣:“你不应该是在演讲吗?”
恩荣:“迟到了,所以就换了方一权。”
曾栾了然地颌了两下,随后便装作无事般站起让位置,并说道:“我不知道你会上来,所以……”
恩荣上前一步,似有讨好意味:“没关系,你坐就好,我坐你这儿。”
话一出口,恩荣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总在曾栾面前露出倒贴的态度,甚至总想通过自己做些什么让他多开心些。
原本低垂着目光的曾栾,闻声顿了顿,眼神中也较之刚刚明显多了些明亮的色彩,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没多说什么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恩荣索性坐到曾栾对面,虽然此刻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事?”曾栾抬眼打量着恩荣,一双尚还湿润着的眼睛,此刻如水般清澈见底。
这是恩荣自开学以来第一次,也是真真正正地、仔仔细细地看到曾栾的脸,他发现这张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的面孔,竟然长得出奇地好看。一双孤形漂亮的眼睛,少了平日里的冷漠,此时却闪动着桃花一样的色泽,多了好多似溢非溢的温柔。
鼻子挺挺的,一张毫无青春期痕迹的脸上不见一颗痘痘,元宝一样的嘴唇,形状圆润,难得少有刻薄。
恩荣禁不住感叹,这哪是一张属于校霸的脸呀,简直是模范校草级别的小奶猫长相啊!
恩荣这种目不转睛的“审视”令曾栾很不舒服,大声质询道:“看什么!”
恩荣被吓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只一心感叹曾栾的样貌,却未发现这个行为多少有点像个轻浮的流氓,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恩荣下意识地装作收拾桌子的样子,眼神不忘四下飘忽,想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初秋蝉鸣,日色正好。秋天的风不骄不躁,顺着五楼巨大的窗户穿堂而过,微微流动,带飞白色的纱帘以及写满笔记的书本。
恩荣沉默着、慌乱着。
曾栾则双手环胸,那双漂亮的眼睛凛凛地看着恩荣,只是莫名其妙为什么平时伶牙俐齿如同小刺猬的他,现在倒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似的坐立不安。
“那个……”恩荣还未想好理由,嘴巴却率先开了口,他昂起头,迎上曾栾的眼睛,只见对方目光炯炯,闪着不解和警惕,恩荣下一刻就又怂了,他胡乱伸出手说:“那个,作业抄完了就还给我,别被老师发现。”
曾栾也没多想,拉开书包拉链,把放假那天恩荣在医院里写完的作业本以及其他作业掏出来递给他。
接过作业本后,恩荣再没理由坐在这儿了,便讪讪起身,灰溜溜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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