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同寝

待恩荣回到福利院职工宿舍时,一天都在路上奔波的曾栾累得已经睡着了,只是睡着后还为未归的恩荣留着一盏台灯。

恩荣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手里打包好的饭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垫着脚尖进了洗手间。站到镜子前,恩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刚刚缠绵的陈如新和门外正熟睡中的曾栾,一下子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太真实的缥缈感。

他摸了摸嘴角红肿处,那是在陈如新侵略性的亲吻下,留下的一圈红色的胡茬印。手指一碰立刻传来一阵生涩的疼,同时自手指飘出的一阵烟味几乎令他作呕。

因为时间太晚了,恩荣原本只是想简单洗个脸就回去睡觉的,但却在闻到身上沾染的烟味经久不散时果断地选择了洗澡。

他慢慢拧动水龙头开关,将水流开到最小,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随后将自己置身于莲蓬下,挤了满满一手洗发液搓到头上,结果因为泡沫太多,索性又用来洗身上,总之,但凡他自己的手能触碰到的地方都彻彻底底洗了个遍。

一顿操作后,恩荣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地擦干身上的水打算穿衣服。但尴尬的是,因进来时本没有洗澡的打算,所以洗手间里现在除了刚刚脱下来的脏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

裸着出去?

换上脏衣服?

恩荣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将满是烟味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桶。

“反正他睡着了。”

“反正都是男的。”

“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恩荣自我催眠了片刻,裹上浴巾就出去了。

可还没待他跨出洗手间的门,眼尖的恩荣立刻看到了刚刚还在睡觉,此时却坐在床头吃东西的曾栾!

恩荣脚底一滑,要不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把手,下一刻或许就真的与大地亲密接触了。

他忍不住慌张又颤抖地指着对方,哆哆嗦嗦道:“曾曾曾……曾栾,你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曾栾看着半裸着的恩荣自洗手间出来,呼吸猛得一滞,气息也跟着失去了节拍。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大惊失色的人,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直冲他的大脑,令他眼前一阵晕眩,待他意识到自己状况不对时,立刻移开了眼睛,“你洗澡声音很大。”

恩荣站在洗手间门口,一时进退两难。

“过来吧,我吃饭,又不吃人。”曾栾尽量平稳声调说道。

恩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总不能一直这么半裸着吧……最终还是挂上厚脸皮,捂着上身挪到床边的衣柜处。

在衣柜前胡乱挑了件T恤套在身上,又在穿内裤前对正在吃饭的曾栾道:“你……转过去!”

曾栾抬头望过去:“都是纯爷们,那年秋令营时就扒过你的衣服,现在怕什么。换呗。”

“不……不是很纯。”

“……好,你不纯你有理。”面对恩荣的歪理,曾栾拿着筷子背过身看向墙壁。

台灯微弱,洁白的墙壁仿佛是一张天然幕布,清晰地映射着恩荣换衣服的黑色身影,沙沙的换衣声也忽远忽近,曾栾沉默着看着墙上的身影,思维倏地缥缈了一阵……

一阵窸窣的换衣声响过后,曾栾听到了一阵由远至近的拖鞋声。他转回身来,换好衣服的恩荣站到了自己对面,他刚想重新吃饭,却被恩荣拦下:“吃两口算了,不然睡觉难受。”

“好。”曾栾的话仍旧不多,答应后就放下了筷子,去洗手间漱口,回来时恩荣已经躺回了床上,刚吃了几口的晚饭收在了一旁,床头桌上静静地放着一杯水。

曾栾看了眼水杯会心一笑,片刻后也躺回了床上,顺手关掉了台灯。

“睡了吗?”曾栾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问道。

恩荣不吱声。

曾栾继续说:“6年前老师把你安排在我的宿舍,但一天室友都没做成。辗转6年过去了,我们终究还是睡在了同一屋檐下。”

“嗯。”恩荣终于出声。

曾栾转过头,黑暗中只看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你刚刚,去帮我买饭了?”

恩荣否认:“没有。去见了一个朋友,顺便帮你买回来的。”

曾栾张口就问:“什么朋友?”

恩荣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关你的事。”

曾栾没有深究:“不过你还是记得给我带了饭,谢谢。”

“顺手而已。很晚了,快点休息吧。”恩荣说完便转过身背对曾栾,装作要睡的样子。

曾栾现在一点都不困,问道:“那个彤彤,是什么情况?”

恩荣睁开眼睛,想了一阵,说:“资料上说,她是5岁时被父母扔在福利院门口的。”

“她的腿呢?”这是曾栾生平第一次将“残疾”看得这么真切!

恩荣慢悠悠道:“先天发育不足,5岁时就已经骨髓癌变了。彤彤父母扔下她时身边还有一个书包,书包里就塞着她的诊断报告。可能是治不起了吧。”

“那苏妈妈是?”曾栾追问。

“苏妈妈是福利院的一名志愿妈妈。福利院两年前做了一场「交换妈妈」活动,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志愿者。一年前彤彤被分给了她,苏妈妈就把彤彤带到她家里抚养了一年,这一年里,据说彤彤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彤彤也在情感上彻底依恋上了这个临时妈妈。”

曾栾带着期待问:“她还会再重新照顾彤彤吗?”

恩荣听完轻笑一声,见惯了福利院里的各种人间悲惨,他对彤彤的遭遇早就已心如磐石:“据叶主任说,苏妈妈把彤彤送回来后,立刻又接管了另外一家福利院的孩子,再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有2个孩子,照顾起来已经很吃力了……”

“可她还在等。”

恩荣说:“彤彤刚来福利院时,就是靠着等待妈妈来接她回家的意志,才忍着癌变的痛坚持下来的,后来彤彤苦等一年也没等到爸妈来找她,就在她即将坚持不下去的,老天怜悯这个孩子,让她遇见了苏妈妈。我想,彤彤在苏妈妈家的那一年应该是相当快乐和幸福的吧,毕竟,她的抗癌指标在那一年几乎没有再恶化下去。”

曾栾有些不太理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苏妈妈持续照顾彤彤呢?”

恩荣转过身,面向曾栾的方向:“天下可怜的孩子又何止彤彤一个人。”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曾栾再次争取。

恩荣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开口道:“其实彤彤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就算苏妈妈在,她也一样会死。”恩荣立即又说,“曾栾,累一天了,早点睡吧。”

说完这番话,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恩荣睁眼打算起床时,瞥了眼隔壁的曾栾,但对方的床铺似乎早就空了。

恩荣猛地坐起来,眼睛一扫刚刚睁眼的朦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扭头看到床尾已然打开了的行李箱时,他才不自觉地呼出了一口气。

此时门恰好被推开,曾栾进来后看到恩荣坐在床上表情呆滞,笑着走过去道:“醒了?”

恩荣迷瞪了片刻,顺嘴说道:“这么早,我还以为你……”

——走了。

“你以为我什么?”曾栾走过去,坐在恩荣床边。

“没什么。”恩荣蜷腿躲开曾栾,穿上拖鞋逃去了洗手间。

正当恩荣刷牙时,宿舍门好像又进来了一个人。他立刻停下刷牙的动作,将耳朵贴在了门缝处仔细辨别了一阵,听出外面来人的声音好似他在这里才碰过一次面的冯涛院长。

他迅速冲干净嘴巴里的泡沫,胡乱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只见冯涛院长此时正与曾栾面对面坐着寒暄,眼周围的褶子笑得几乎封住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曾栾:“小温公子,不知温总近来身体可好?去年有幸在一次慈善晚会里见过您父亲一面,他可真是个和蔼的人啊,不知道您这次来是?……”

曾栾礼貌又简短地说道:“院长别客气,叫我小栾就好。最近因为有个留学课题要做,想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信息,是我不请自来了。”

冯院长连忙摆手:“不知你是要了解哪方面信息?我好安排老师跟你详细对接。”

曾栾笑着婉拒:“不必麻烦了,但还请院长能容我在咱们福利院住段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冯院长立刻答应:“方便方便!我这就着人给你安排出一间单人宿舍……”

曾栾:“不用,我和小恩医生住一起就好。不过我来深州是临时起意,父亲那边我想亲口跟他汇报。”

冯院长深谙人情世故,立刻明白了曾栾话里的意思:“明白!你尽管放心取材,其他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曾栾微微放心,顺着计划又说道:“多谢院长。另外,我有一个朋友正在运营一个公益平台,听说我要过来,希望能和您沟通一个公益专项,如果您这边没问题,一会儿我让他和您商议细节。”

“那太行啦!”冯院长喜滋滋地答应后,转向恩荣客气道:“小恩医生,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费心些。”

恩荣全程听下来,脸色变了又变,尤其当他听到曾栾要在这住十天半个月时,脸色更不好了。

院长走后,恩荣站起身收好椅子,不屑道:“切,课题?真能扯。你一个经管系毕业生需要什么课题非要来福利院。”

曾栾笑着回应:“借口而已。”

恩荣胡乱摁着手机的键盘,装作无意间问道:“你刚刚说要去……留学?”

曾栾走到恩荣面前:“嗯。”

恩荣退了一步,心里涌出一阵慌张,嘴里像倒豆子一样问道:“什么时候?哪个国家?多久?”

曾栾贴近他:“关心我?”

恩荣局促地躲闪着曾栾的身形:“让开!”

“顺利的话今年10月,澳洲。三年。”曾栾笑着退后一步,给恩荣让出通道。

恩荣好奇地看向曾栾,猛然间,他似乎从曾栾的笑容里读出了一种名为「城府」的味道,这种运筹帷幄的样子竟然和陈如新有点像,但……又和陈如新精于算计的模样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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