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空旷明亮,迎面而来的巨大落地窗,将京州CBD的夜景一览无余,窗外闪烁着的万家灯火在玻璃窗的折射下,仿佛盗梦空间里的星空河一样流淌在脚下。
温家良背对重门,疏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资料,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后,便将手里的资料朝自己的背后、正对着曾栾晃了晃:“过来。”
曾栾修整了一下表情,缓缓绕过弧形的乳白色沙发,在温家良面前站定。
温家良将视线从文件夹上抽离几眼,闲聊问道:“留学的事顺利吗?”
曾栾双手在腹前乖巧地交叉,如实说道:“落了一份文件,已经补过去了,不过入学时间很可能会推迟。”
温家良不紧不慢地继续问:“办完怎么没回家?你妈妈最近很想你。”
曾栾回道:“学校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什么事?”温家良停下翻看资料夹的动作,一只眼睛斜上瞥了一眼面前乖巧的儿子。
曾栾支吾道:“就,小事而已。”
温家良见状,先是慢条斯理地合上手里的资料夹,后又突然用力将它扔到曾栾身上,提高音量道:“这是小事?!”
曾栾一把接过他手里的资料,要说翻之前曾栾还在担心事情超出自己的料想,但翻了几页后,见资料内容无外乎关于陈瑶的瑶池投资和今天下午被泼咖啡的事后,才微微放下了吊着的心,装作委屈道:“对不起爸爸,是我闯祸了。”
温家良冷哼:“明知闯祸,当初为什么要做?”
曾栾幼稚地扯着嗓子反驳道:“我一时气不忿才……”
没等曾栾把话说完,温家良又将一叠陈瑶和赵龙飞在一起的照片甩到曾栾胸前,恨铁不成钢道:“一个大男人,被人戴绿帽子也就罢了,戴完怎么还能像个狗一样回过头帮人擦屁股?!要不是陈大山找上我,我还真不好想象平时在家趾高气扬的儿子竟然在外面这么怂!”
曾栾慌张地问:“陈瑶向她爸告状了?”
见曾栾如临大敌的样子,温家良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何止?!因为你温氏失去了大山集团这个重要的合作伙伴,这个责任你打算怎么负?”
曾栾将照片整理好,恭敬地递到温家良面前的茶几上,殷勤道:“爸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想办法弥补。”
温家良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说:“大山集团和温氏每年的来往合作不仅仅只是账面的数字而已,中间还惨杂了许许多多看不清说不明的利益纠葛。你把他的女儿推到被执行人名单上这件事,表面上看是他女儿挥霍无度自作自受,不过,只要陈大山那老狐狸瞟一眼账户往来就能明白是你搞的鬼。陈大山这人我了解,最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你整了他女儿,等同于动了他的命根子,以后一旦有机会,他肯定加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曾栾慌张地思索半天,糊糊涂涂地口不择言道:“要不我去求求陈瑶?或许她会念着旧情原谅我呢,然后我再亲自去陈总面前谢罪。”
“谢罪?”温家良松开双臂,站起来差点要对亲儿子动手,临到头硬生生地忍住了,恨铁不成钢道:“麻烦你的脑子多给我转转,想想你姓什么!你要是去赔罪,把你爸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曾栾双肩如筛糠,一边抖一边往下弯:“爸爸,这事儿您不用出面,”他含胸望向温家良,脸上挂着愚蠢的笑容说道:“说到底陈瑶还是喜欢我的,如果您希望能通过联姻的方式挽回大山集团,我也可以……”
温家良一怒,茶几上的水杯顷刻间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得粉碎:“喜欢你个屁!都被泼了一身的咖啡了,哪儿还有喜欢?!”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您,”曾栾吓得牙齿上下打颤,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道:“……那、那怎么办呢。爸爸,我、我我之前只是想通过她赚点钱,没想其他的。可后来她背着我和赵龙飞谈恋爱,又对我爱答不理的,所以我才……”
温家良握紧拳头,重新坐回沙发上,待情绪缓和了些后才慢慢开口道:“陈瑶背叛你在先,你正大光明反击在后理所应当。这个陈大山不仅不找我谢罪,反而要我清理家门,他想得美!陈大山你就不要去见了,这两天就给我回临安,瑶池投资的事儿我会让秦朗替你善后。”
曾栾仍旧担忧不已:“可是……要是温氏集团因为这件事被波及可怎么办?”
温家良再次提高音量:“我还没死呢!”
温家良的反应令曾栾心里五味杂陈,但面上仍摆出一副如获大赦的轻松:“好,我听您的。……谢谢爸爸。”
温家良很满意曾栾的温顺,一边点头一边赞许道:“不过在这件事你做的倒令我很意外,”他将另一份文件丢到曾栾怀里,“瑶池投资的局,就算换做我来做,没个一年半载也布不成。你和楚明两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还有,这个楚明胆子也够大,竟然能瞒着我陪你去阴大山集团……”
曾栾神情一凛,急忙撇清楚明:“爸爸,您别怪楚明,这事儿和他没关系,是我强迫他做的!”
温家良笑对曾栾道:“如果你真的在意他的话,只要记住一点就行:你不闯祸,他就安全。另外,”温家良食指无意地在膝盖上敲了敲,难得犹豫不决,“你和楚明之间没什么事儿吧?”
曾栾一愣,聪明如他,竟没明白温家良话里的意思:“您指什么?”
温家良那双精明的眼睛警敏地捕捉着曾栾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神态,不过见对方脸上除了错愕之外再无其他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平和地道:“没什么,要保持好距离就好。”
曾栾想了半天,脑子里忽得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尝试问道:“您不会以为我和楚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温家良也不否认,默认了曾栾的猜测。
曾栾忽得苦笑了两声,讽刺道:“您明知道我可能有那方面倾向,当初为什么把他送到我身边呢?!或者派个女的到我身边,到时日久生情,一毕业就多了个儿媳妇,岂不两全其美?”
温家良慢条斯理地说:“少阴阳怪气。送他到你身边一是因为秦朗开了口,我帮他抚养他姐姐的孩子算是犒劳他三十年为我鞍前马后的辛劳,二是想给你找个上学的同伴,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你也不至于死钻牛角尖。”
曾栾冷笑一声,脸上的乖巧缓缓消失不见。
温家良也收起了好整以暇的表情,与曾栾摊牌,森然道:“那年把你送到云南后,原本打定主意来场持久战的,哪料想你是开了窍还是怎地,突然温顺起来。我虽然欣慰,但实际上你心里藏了什么心思我未必猜不出几分,”温家良站起身,走到挺拔的儿子面前与他平视:“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只字未提过恩荣那孩子,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实际上越是不提便越是在意,你恨我拆散了你俩,也恨我插足了你的人生,对吗。”
曾栾冷着眼神紧闭牙关,强撑着意志与气势强大的父亲默然对抗。
温家良仿佛看出了曾栾身上的怨气,逐笑道:“儿子,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他在曾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实话告诉你,你的人生终究是你自己来过,我丝毫不想插手,但若你想以温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待在我身边,就必须要遵守我的底线和规则。关于这点,我想我们之间早就达成共识了。”
自从回到温家良身边生活以来,曾栾甚少见到他如此说话,这种带着推心置腹的开诚布公,倒让他一下子很难适应。不过他很快为温家良盖了个伪善的帽子,心想他如此说话无非是想在精神上让自己依附于他的价值观、彻底成为他的傀儡而已,想到此处,曾栾迅速重新竖起差点被他击垮的心防,换上一抹听话又讨好的笑容道:“放心吧爸爸,我和楚明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那种关系的。”
温家良意味不明地笑了两下:“你心里有尺就好。对了,临安新上任的全市长有个女儿名叫若男,和你年龄一般大,高中一毕业就去了澳洲,现在回国休假。等你回临安后,空了我安排你和她一起吃顿饭。”
曾栾低下眼睑,乖顺道:“一切听您安排,不过爸爸,瑶池投资好歹是我这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清理了,我心里挺不舍的,能不能让我亲自把这事儿了了再回去?另外,与大山集团接洽时,我亲自出面的话,或许陈总的气能消些呢。”
“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让秦朗做。”温家良再次重申。
曾栾见温家良坚持要给自己闯的祸擦屁股,心里也不知掺了什么,闷闷得喘不上气。
温家良今天仿佛话很多,在结束谈话前,再次对他面前这个半路儿子说了番真心话:“曾栾,经了这件事我告诉你一个道理,生意场不是比武场非要分个胜负不可。陈瑶固然有错在先,如果换做我的做事方式,小惩大诫即可,犯不着惹上她爸爸。记着,我们生意人最终追逐的不过是「利益」二字,凡事往绝了做最后只能是自断后路,平白付出更多隐性的代价。”
曾栾缓缓抬起头,心绪复杂地回道:“我明白了爸爸,您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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