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沨觉得全身的血液,在陆途那句话砸下来的瞬间,轰的一声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和虚软。
他肩上那个不算重的登山包,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拽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想扯出个惯有的、混不吝的笑,想说“陆医生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就是闷得慌,出去旅个游”。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黏稠的东西堵死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陆途。
看着那个总是沉默、冷静、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用肩膀顶住的男人,此刻站在车边,白大褂的衣角被风吹得翻卷,胸口因为压抑的喘息而明显起伏,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狂澜。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捅进陈沨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腔,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精心构筑的、试图维持到最后体面的堡垒,在陆途这一句话面前,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陆途没有再给他任何组织谎言的机会。
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陈沨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决绝,指节坚硬,硌得陈沨生疼。
“上车。”
陆途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沨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塞进了副驾驶座。
陆途“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力道大得整个车身都震了震。
他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来,系安全带,发动引擎,动作快得带着一股狠厉的劲儿。
车子再次低吼着冲了出去,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汇入车流。
车厢里死寂一片。
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和两人压抑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陈沨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树木、楼房、行人,都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他感觉不到速度,只觉得身体内部某个地方在持续地、无声地坍塌。手腕上被陆途攥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清晰的痛感和灼热,像一圈烙印。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驾驶座。
陆途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件沾着水渍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此刻不再是洁净与专业的象征,反而像一种无声的控诉。
控诉着他的失职,他的后知后觉。
他的……无能为力。
陈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收缩着,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途。
愤怒,失望,或许还有……受伤。
这比他预想中任何一种反应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车子没有开回家,而是拐进了市第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陈沨的心猛地一沉。
陆途停好车,熄了火,却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转过头,目光像两把实质的锥子,狠狠钉在陈沨脸上。
“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
声音低哑,压抑着巨大的情绪风暴。
陈沨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指。
“……什么什么时候?”
“陈沨!”
陆途低吼了一声。
那声音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别他妈跟我装傻!失禁!还有别的!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陈沨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座椅里。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就……一个月……前。”
声音轻得像叹息,“医生说我……最多半年。”
他终于说了出来。把这句压在他心头,日夜折磨得他喘不过气的判决,亲口说了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只有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陆途呼吸一滞,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依旧是另一种程度的凌迟。
一个月……
三十多天……
他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硬生生扛了一个月!
每次疼痛发作时苍白的笑容,每次躲避亲密接触时拙劣的借口,每次他下班回家前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被刻意掩盖的消毒水气味……
所有被他刻意忽略、或者被陈沨巧妙掩饰的细节,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反复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推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再次攥住陈沨的手腕,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
“老陆……”
陈沨挣扎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哀求。他不想来这里,不想让医院里那些冰冷的仪器再次宣判他的死刑,更不想让陆途亲眼看着他在那些检查中可能出现的、更加不堪的状况。
陆途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半抱着他,将他带进了通往神经外科病房楼的专用电梯。
电梯里还有别的医护人员,看到陆途这副样子,以及他手里拽着的、脸色惨白身形摇晃的陈沨,都识趣地没有出声,默默让开了空间。
电梯上行,数字跳动。
陈沨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感觉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绝望的坠胀和湿热。
又来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绷紧大腿和臀部的肌肉,试图阻止那即将发生的失控。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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