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墩在硬的温热的人行道上,风慢悠悠的挽着我。我捏紧RIO的冰凉锡罐。湿答答,滑溜溜。薄薄一片的软的易拉罐。颜色很漂亮,紫葡萄味儿。
我打了个嗝。
我仰着头,眯缝着眼。人走过去,太阳走过去。
“所以去哪?”
秦颂齐手里也提溜着一罐RIO。他不紧不慢地边嘬边滑手机。
他又皱着个眉头。
“等下,我找下。”
“操。你他妈都找了半小时了。我RIO都喝两罐了。要不然我们就在这便利店玩手机得了。”
“哎呀,你等等嘛。等等,马上就好。”
我开了把游戏。终于在推掉最后一座上路的塔之前被秦颂齐拽上了出租车。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倚着车门。热的风呼呼的打过来。头发翩飞,张牙舞爪,痒痒的,黑黑的,密密麻麻,丝丝片片,扎我脸,嘴里也抿了硬硬软软的头发。
我开心地笑了。
秦颂齐的黑眼珠抽了一抽。看着我。又撇过头去。眼睛上下顿了一顿的样子,像节拍器。又像卡帧。玻璃珠一样的眼珠,很滑的样子。又有宝石的硬度和让人陷进去的光泽。也是一片。也是硬硬软软。
“你他妈关窗吧。”
“不。”
我跳出出租车狭小晕眩的一团车厢,踉跄站定,新鲜空气新鲜颜色总算向我一股脑扑来。我甩上车门。
“这他妈哪儿啊?你搞了半天就带我来这种地方?”
我望着一堆歪歪斜斜挤着的灰暗筒子楼说。
“我带你来穿孔。”
“我他妈答应你了么我就穿孔?我操你神经病吧。本人目前没有打新钉子的打算。”
“今天你干什么我都帮你付钱。可以了撒?”
“脐钉。还有耳朵上正好想添点东西。”
“傻逼。”
“嘻嘻。”
他坐着。一动不动。眼睛也是。满身纹身的穿孔师按着他的脑袋。
“这就好了?”
“好了。”
我看着他左边眉毛上滑动着泛光的银色。
真他妈帅。
我想起我第一次穿孔的场景。只记得当时的心情很激动。感觉自己将要因为小小的钉子小小的一闪而过的光泽小小的疼痛而变得和同样穿着宽大黑白校服的别人不同。针贯穿时的刺痛,固定完成后的异物感,以及旋转摩挲时的阵痛。
躺着。我把衣服撩起一些。肚皮上橡胶手套滑过皮肤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笑。
“你这么怕痒啊。”
我的余光看到秦颂齐。他两只手撑着椅子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又像在发呆。
“没事干就打两把游戏。看老子是要收费的。”
“滚。”
冰凉的痛,异物填满大脑。
几秒。
“你还挺勇敢嘛。”秦颂齐笑了。
“就这?”
我对着镜子拍了张照,耳蜗和肚脐上银色的钉子平静地闪烁着。镜子里还有秦颂齐的半个身子。红色格子衬衫的褶皱显得柔软又有棱角。
我很满意。发朋友圈。
“新钉子。谢谢某人请客。”
走出窝在筒子楼里的工作室,我和秦颂齐一致地边下楼梯边各玩各的手机。
酸奶点赞了。
酸奶评论了。
酸奶:不用谢
现在是阵痛。
吃饭的时候秦颂齐坐在我对面。柔光下他的头发软软一团,泛着棕,纹理舒服。我们对视着,傻子一样都笑了。
这是家日料,秦颂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淡淡萦绕的音乐中小声快速地指点菜单。说真的,他这样很帅。我没忍住盯着他看。服务员走后我撇了一眼小票,五个菜,四位数。
“啧啧,这点东西七千多啊?钱有多的话给我点呗。”
“不是让你体验一日二奶生活了吗。”
“那等下是不是还得带我去买包。还有车呢?房子呢?应该是这个流程没错吧。”
“抱歉哈,咱们这是体验服,你说的那些是正式服才有的内容。你昨天晚上不还说要退游吗?车子房子更没你的份儿了。”
“哎呦喂,还有正式服啊?我以为二十年之内不管谁来玩你这游戏都是体验服呢。做了策划案么你就正式服上了?”
“你不要先入为主刻板印象好吗。长成我这样就是玩咖了?”
“你们男的真他妈自恋。典型玩咖发言好吧。”
“玩咖就不能认真谈恋爱了吗?我看是你没打算好好谈吧。才多久就腻了?”
“我从来都这样。”
“我知道。”
“那你还往枪口上撞?”
“我也从来都这样。”
“别学我说话。”
“不要分手。”
“可是我腻了。”
秦颂齐褐色的大眼睛盯着我。他轻轻皱了皱眉,垂下眼去。长而浓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我们都没再说话。
饭吃完后他牵着我的手。买衣服,买香水,买化妆品,买手链。情侣款的,一条粗,一条细。
“戴了就不准分手了。分手了你还戴情侣款,道德呢?人性呢?”
“谁说我打算戴了?明天我就去闲鱼卖了,天降三千块钱啊,不要白不要。”
“那你还我。 ”
“有本事你来抢啊。”
一双干燥温热的手在我腰上掐了一下,就紧紧捏住我的手腕。
他笑了。眼睛亮亮的扬着。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狗尾巴一晃一晃的。
“还给我吧。我抓住你了哦。”
“小学生吧你。”
“那我挠你痒痒了。”
“我不怕痒。”
他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胡乱地戳了两下我的腰窝。奇怪,平时明明不怕痒的,我却控制不住地笑。他又伸出手要来戳我,我推着他不让他靠近。就这样打打闹闹,汹涌的快乐的直觉快要蹦出我的头顶。我们笑得像孩子。混乱中我们对视一眼。他的眼睛好像含着水。眉钉刺眼的闪了一闪。他眼中的光也刺眼的闪了一闪。他立马抓住我的手,敷上来含住我的嘴唇,慢慢蹭着,又伸出舌头开始纠缠。
我被他笼罩。温暖而安心。
我们最终放开对方。不断地喘息。
去清吧喝了点酒之后,已经不早了。秦颂齐揽着我的腰,嘴唇近乎贴上我的耳朵。
阵痛依旧。他吐出的气息温暖依旧。
“去我家吧?”
“干什么,分手炮吗。”
“随便什么炮。来不来?”
“走。”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都有点醉了。一切成了本能。那一刻的眩晕过后我颤抖着,沉沦在柔软,温暖,潮湿之中。
我感到安心。
存在的感觉短暂地变得分明。
我无暇感到其他。
“不分了吧。”秦颂齐这时候黏糊糊地说。
“分。”
“为什么?”
“我的习惯。”
秦颂齐挑了挑眉。
“这什么破习惯?”
“你管呢。”
“不舒服吗?”
“舒服啊。”
“舒服的话为什么要分开。”
“不需要理由。”
“那这样吧。”
“怎样?”
“谈恋爱也好,做什么都好,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一切为了自己舒服。”
“我也是啊。”
“那就保持现在的关系吧。既然你也觉得舒服的话。”
“不要。”
“保持现在的关系吧。你跟其他人的关系我会无视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别分手,你跟其他人随便谈。直到我们待在一起不再能取悦对方的时候,我会果断离开的。”
“搞什么,还整上open relationship了?”我眼前白色闪过。
“成不成?”
他抱住我。又一次眩晕。加重的眩晕。
一阵奇怪的感觉从中心泛滥开来。那一刹我突然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之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接着消失了。就像在梦境边缘突然清醒一样。我看到自己在张望,我听到自己在呼吸。窗外有风。秦颂齐声音沙哑。灯光昏暗温暖。存在的感觉浮雕一样凸现出来,粗粝起来,立体起来。填满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脑子沉重起来,立体起来,凸现出来。
我睁开眼睛了。
眼前一片彻底的白。我觉得新奇。我想起我第一次穿孔的场景。我感到同样的激动。
“好。”
我的周期被打乱了。我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快要睡着的人。对明天的期待淹没过了熟悉的恐惧。
我也睡着了。
我安心地呼吸。
三十天。月亮在天空上转了一圈。侧着旋转回来。
下一个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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