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余祐成说话说得太忘乎所以，手里一松把凳子弄掉了。
他额前冒汗完全不敢动弹，但过了几分钟并没有发生变故。
林嘉：“估计罗雪容那边已经结束，不用再带着凳子。不知道还剩多少人活着……”
余祐成和死神擦肩而过，后怕地擦擦汗，重新展露阳光笑容：“要不要去看看？”
“你找死啊？罗雪容在那边，不要羊入虎口。”林嘉环视一圈，“死人井下面的怪婴暂时出不来，正好在这边探查探查吧。”
两人在昏暗的环境中摸索前进，跨过高高的门槛，往祠堂正厅里走。
余祐成举着手电筒照明，但微弱的灯光被无尽黑暗吞没，整个正厅的可见度仍旧很低。
“圣文皇帝神位……”林嘉蹙眉，“这个牌位上全都是血迹，而且不像是新鲜覆盖的，层层叠叠更像是积年累月形成。”
圣文皇帝神位前摆着一副香案，香炉里插着三根黑烟滚滚的香，偶有燃烧落下的香灰如骨灰。
“这是什么？”林嘉看着牌位前的骨白珠子。
她默默开启技能，眼前显现出物品属性。
【珠子：一颗寄魂珠，以人骨制成有封印灵魂的功效。如要食用请注意不要被珠子里的离魂占据身体（这颗寄魂珠此时为无魂状态，可食用，多多食用骨制品可补钙）】
余祐成也在用五感探查珠子：“是人骨制成的……应该有些年头了，看风化程度起码不是近百年制造。”
林嘉出声道：“这是寄魂珠，可以封印灵魂。如果没猜错的话，原本这颗珠子里封印着文帝神魂，而就在今天白天，他附身在李宇身上，制造陷阱让白灵落入枯井，而后和我们搭话妄图哄骗更多人来井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余祐成知情识趣地没多问她为什么知道这珠子的来头，赞同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既然文帝和灵妃有仇怨，又为什么要干同一件事？用血肉浇灌枯井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们两的行为还是有所不同的。”林嘉分析道，“既然白灵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搅屎棍，那就目前线索来看，罗雪容是灵妃的嫌疑最大。”
“她杀文帝的陈姓遗脉，唱一出‘妖妃斩昏君’的大戏，摆明跟文帝有血海深仇，首先就排除掉她和文帝有合作可能。”
“其次，你没发现她们两浇灌枯井的方式不同吗？罗雪容是用枯井里的绿藤吸食血肉滋养怪婴，文帝则是直接把人骗到井里供怪婴猎食。”
“好像是……”余祐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呢？这么干的目的在哪儿？这个怪婴应该不是文帝和灵妃的孩子，毕竟你在卫生所拍到的那段视频，怪婴完全是罗雪容人工合成造出来的，造出来干嘛？”
林嘉摇摇头：“不知道，目前信息不足，如果能搞清楚怪婴的缘由，应该离完成副本不远了。”
两人正捋着线索，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踢踏声。
少女蹦跳着走在石板路上，口罩上厚重的刘海也盖不住明亮双眼：“雪姐姐，我马上就要变漂亮了？”
余祐成和林嘉对视一眼，关掉手电筒躲到香案桌下，捂着嘴连呼吸声都压住。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尾音带钩：“阿宁本来就很漂亮啊。”
少女点头：“阿宁知道，自己只是生病了，雪姐姐会帮我回到原来的样子。”
罗雪容摸摸她的头，掌着一根微亮的蜡烛，走进祠堂正厅。
女人穿着双绣花鞋，因吸满血液的缘故，踩在石砖上发出诡异黏腻声响。她走到香案前，在黑烟缭绕中拿起牌位前的骨白珠子。
惊怒的声音如雷霆乍起：“他跑了！他竟然从珠子里跑了！”
罗雪容气极，神经质地低声喃喃：“血婴都快炼成，他这个时候跑了？”
说罢焦急跑出祠堂，巨石被她像模型玩具一样轻易推开，叼着不明肉块的怪婴从中缓缓爬出。
她看着怪婴，又是怒气四溢：“这该死的废人，竟敢把外来血肉直接投喂给血婴！”
“还好，血婴吃的外来血肉不多，现在净化还来得及。这可是一副完美的‘陈氏文帝身’，就算他投入外来血肉，也阻止不了我的计划……”
林嘉和余祐成正支耳听着罗雪容疯狂抖落副本线索，却忽得感觉面前一亮——遮蔽她们的香案案布被人掀起一角。
一张坑坑洼洼的脸颊出现在桌案旁，少女的面颊比月星表面还要凹凸不平，活似被人剜过肉般。她咧着裂成六瓣的嘴唇，轻声道：“我不是说过吗，狗男女晚上是不能睡在一起的。”
NPC不能超出规则杀人。林嘉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你再仔细看看，我们两是蹲在这儿，没有睡在一起。”
少女倒真歪着头打量半晌，得出结论：“确实是蹲着的。”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没有挪动的意思，直直堵在桌案前。
余祐成怕对着枯井发疯的罗雪容转回祠堂发现他们，试着哄骗：“你不是要治病吗？别在我们身上耽误时间了。”
少女仍旧没离开，并且致命发问：“你们觉得我美吗？”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送命题，答对了不一定活，答错了一定死。
林嘉抬眼认真盯着少女，状似是在认真评判她是否美丽，实则在看出现在她头上的属性。
【少女：绿藤编织的寄魂体，装载着一个死于十四岁、存世六百余年的少女灵魂（饕餮忠告：不建议吃草，稻草人的味道请自行想象）】
林嘉再看枯井边净化怪婴的罗雪容。
【女人：骷髅架子（详情查看权限不足，请升级技能）（骷髅架子是比鸡肋还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如果要吃请撒点椒盐）】
电光火石间，林嘉脑海里闪过两个细节——
罗雪容在民宿里说的乡野怪谈，说文帝为求长生请巫师做法，剜了灵妃的肉来吃，为怕其复仇将之挫骨扬灰。
与其对应的，少女阿宁那坑坑洼洼仿佛被人剜肉的脸颊，以及没有骨身只有灵魂寄生绿藤的现状。
导游在看罗雪容演‘妖妃斩昏君’时，说的那句“史书上记载的灵妃一直是少女面貌”。
而阿宁恰恰死于十四岁，一直保持着少女样貌。
虽然不能再找到更多证据佐证，但林嘉还是选择将之前对灵妃的构想推翻，准备豁出胆子试试，反正现在被两大BOSS夹击也没有更坏的情况了。
她斟酌词句：“其实，你不要我的回答。”
阿宁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嘉，可怖的面容上露出兴味：“为什么？”
“追根究底，美的评判标准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眼中美的含义都不一样。”
阿宁“哦”了声，继续问：“是美的人有罪，还是认为她美的人有罪？”
林嘉认真回答：“认为她美的人有罪。美人是天生天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美丽是上天馈赠而不是罪过。一个帝王，在海清河晏时因拥有美人而彰显自己的无上权利，在国破城亡时却怨憎红颜祸水而逃避自己的亡国罪责。在他眼中的美，只是标榜能力、遮掩懦弱的器具。”
阿宁听完，表情无波无澜，却缓缓起身离开了。
林嘉长舒口气，知道这次的生死问答勉强通关，喉头才后知后觉紧张干涩起来。
两人又在香案下蹲了十几分钟，腿都蹲麻了，余祐成终于道：“她们走远了。”
他率先起身，把差点软倒在地的林嘉拉出来：“大佬，刚刚又蹭到你光环了。”
林嘉借他的力起身，笑笑：“都是新手，别捧杀我。”
此时天光熹微，手机显示四点二十，已经凌晨，这也意味着她们安全度过副本第二夜。
余祐成那一头亚麻色碎发沾满桌底下的灰尘，他像条大狗一样边拍边甩：“我可不是捧杀啊，你是真有实力，真诚庆幸自己找了个神仙队友。”
“当时看到那张脸我都直接吓飞了，你还能镇静回答，分享分享回答思路呗。”
蹲久了头发昏，林嘉累趴了，直接席地而坐：“我怀疑罗雪容不是灵妃，真正的灵妃是阿宁。”
林嘉给出推测，并没有直接说论据，余祐成开始沉眉思索。
“我记得第一天罗雪容在问白灵关于灵妃转世时，好像说了一个传闻？说是，文帝求长生剜掉灵妃的血肉，还把她挫骨扬灰了。”他说，“这个阿宁之前一直带着口罩，还留着这么厚的刘海，平时根本看不清面貌……她是在遮盖自己脸上被剜肉的痕迹？”
余祐成觉得不靠谱：“就这一条没有太大说服力，万一罗雪容身上也有被剜的痕迹，只是她更小心藏住了呢。”
林嘉补充：“记不记得看戏时导游说的那句话，史书上的灵妃一直是少女面貌。罗雪容长相妩媚虽然的确有妖妃气质，但怎么也和‘少女’不沾边吧？”
余祐成：“妖妃也是有成长史的，万一罗雪容也有天真的少女时期呢？”
林嘉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猜想，所以需要去验证。总之，罗雪容、阿宁和灵妃、文帝一定有某种关系。”
“怎么验证？”
林嘉眺望祠堂外黎明欲曙的天：“去找导游说的考古学家或者相关人员，弄清当时开棺时的情况，弄清当年那段历史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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