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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铅灰，云层深处是更浓厚的黑暗。
城市里起了风，借机在废墟之上又多添层沙土。
举目四望，周遭遍是通体惨白、步态诡异的人形。
有的缺胳膊少腿、肌肤溃烂，有的眼珠子半挂在脸边、后脑勺被削去大半。他们喉咙里发着嘶哑且浑浊的低吼，正朝着某个方位集中。
很不幸，圆心处的几位似乎难以承受这来势汹汹的迎接。
横在路中央的公交车早被烧得只剩铁架子。
“完了，这下真完了。”
面带刀疤的男人瘫坐在空壳子里，怀里抱着几个空弹夹，失神喃喃。
一旁的瘦子也跟着发出接近崩溃的声音：“早该知道……就我这出息还想进突击队，这下可好……送口粮送白鬼嘴边儿上了……”
肌肉男眉头紧锁，把武器换成根粗钢筋，死盯着视线尽头越来越近的白色怪物们，手心不停渗冷汗。
谁曾想几秒后，局势被打破。
——道路那头徒然出现个突兀的声响。
似乎是汽车引擎掺和着……音乐？
肌肉男弯腰去扯刀疤脸的衣领，“都起来!”
如果撞大运是其他选拔组，不就等于能救命的火力支援吗。
两人还未站直，又迎面听见肌肉男骂句：“操。”
刀疤脸被/操个满怀，抬眼瞧见那辆疾驰而来的改装越野，只有驾驶座孤零零坐了一个人。
“白瞎。”瘦子这回真哭出声来。
也是，除非车里装着核弹头，否则多个人还不是跟多盘菜没差。
凝视着这盘“菜”，刀疤脸的双眼却越睁越大，整个儿人快探出去。
最后，颤抖地念：“有、有救了。”
没等旁人反应，他猛地跳出去，扯直嗓子边喊边挥手：“大哥——！大哥——！”
闻声几只丧尸迅猛扑来，看得二人心惊肉跳，嚷嚷着让他赶紧退回来。
越野车内那位似乎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一脚油门，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就要驶入岔路口。
眼看着刀疤脸快葬身血口时，从那车窗伸出一只手来。
接连不断，是刺耳的枪鸣。
霎时间。
皮肉爆裂，黑如柏油的血液糊满地，空气中飘散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儿。
三人眼巴巴望着沉闷倒地的众多肉块，听见远处传来声怒吼。
“还不滚过来!”
刀疤脸吞吞口水，揩把脸上的尸血，撒丫子便往前跑。
两人飞速数过地上的头颅。
嗯，弹无虚发。
“核/弹头。”
瘦子喃喃，扯起肌肉男紧跟着狂奔。
……
越野车依旧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欢快音乐。
青年悠闲自得地装着弹匣，略长的发丝微遮住眼睫，轮廓约莫二十左右，却生得冷冽。
“大、大哥!”刀疤脸不由自主脑袋朝地式鞠躬。
车里，唐爵没应声，只是抬抬眼睑，示意让他们上车。
几脚油门踩到底，车辆沿公路行驶，准备横穿城市。
两分钟后，唐爵终于瞥眼副驾驶坐姿挺直的人。
见状，刀疤脸赶忙扭小音量。
他才开口：“怎么回事儿？”
对方舔舔嘴角，如实答复：“参训半道儿被几个狗养的把车偷了，弹药不够……原本打算去临时补给站来着，谁知道又碰见尸群……”
说着，又冲驾驶座狠狠埋首：“爵哥!我保证以后绝不出现这种情况!不丢您的脸!”
“滚滚滚。”他烦躁地把手搭在车窗外，轻声骂：“你他妈要丢也是丢自己的脸。”
音乐正播放至尾端，剩下厚重的乐器声。
从后视镜瞥眼如海如潮奔涌而来的白色尸群，唐爵不耐烦地踩脚油门。
几分钟后，车辆七拐八绕驶至城市边缘。他复又开口慰问：“几年不见过得怎么样？”
男人脸上那条疤有点儿挂不住，欲要开口时，车顶便猛地遭遇物体撞击。
“咣!”
冲击力太强，头顶的铁皮都凹下一片。
“都抓紧。”
分秒间，车身随急打方向盘，轮胎抓地发出刺耳尖叫，扎进岔路另一头。
车顶上的“物体”被狠狠甩出，砸向柏油路，摔成滩黑白相间的肉泥。
几人在车厢来回翻腾，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
“白鬼还学会碰瓷儿啦……”
“操他大爷，今天撞邪!”
“都闭嘴!”
终于，汽车恢复平稳行驶，片刻后又刹车。
众人松开扣牢把手的爪子，抬头又被白花花一团侵占视线。
“靠……”
——不出三十米外，破旧不堪的“电影院”门前，歪歪扭扭聚集着肤色惨白的行尸。
它们聚精回神地围着什么，人墙般。
“你们不是来参训吗。”唐爵面色如常，不知从哪儿摸出根烟来。
大本营突击队的集训，比的可不就是拿到尸头多少。
他朝后丢了什么。
“哗啦”一声，砸进肌肉男怀里。
“座子底下有装备。”散落的黑色刘海下，烟雾缭绕。
后座两人惊愕地遁声望去。
那是条爬满青黑色纹身的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延伸至手腕，夹烟的手指上，套着个金色的细环。
而男人面朝的，是块儿坠落后的巨大广告牌，制造火力的掩体加高点。
刀疤脸已经兴奋地跳下车，瘦子夺去钥匙抄出两把冲锋/枪。
肌肉男才缓过神，临走前吞吐问了句：“你、您真是……太子？”
唐爵没开腔，好似默认。
实则，是不小心瞥见个感兴趣的事物。
身边已被枪响和咆哮淹没。
他愉悦地吹声口哨，含住烟，朝斜后方架起支步/枪来。
瞄准镜缩小视野，红色十字落在个背影身上。
那只白鬼个头尚小，套着身血次呼啦、脏了吧唧的病号服。
残破布料底下，露出的皮肤被阳光晃着，刺眼。
唐爵向来以粗人自恃，从未追求过什么变态暴力美学。
他漫不经心地撩把刘海，指腹欲要压下扳机，于此刻。
——男孩儿转过脸。
风沙撩动碎发，面容稚嫩的人正抬眼看来。
依旧是专属于行尸的，空洞无神的目光。
唯独眼尾那儿被什么划出道儿小伤口，颜色艳丽的血液顺着面颊往下坠。
下睫毛、颧骨、嘴角、下巴……
——恍如这褪色城市废墟里，盛开的最后一枝玫瑰。
“啧。”
他的呼吸难得不稳，暗自骂着祖宗调整回去，再次怼上瞄准镜。
远处的男孩儿竟好似发现他的存在，警觉地后退，背脊撞上弹孔遍布的墙，受伤的腰腹又渗出新鲜的红。
“操，真没用。”
唐爵冒出股无名火，气得把烟都吐来。
其余三人迅速解决多半行尸，兴致勃勃从广告牌上蹦跶下来，朝按兵不动的大佬聚拢。
正遇见唐爵“古怪”的举止。
他摁着熄灭的烟蒂，单眼瞄着不远处的“白鬼”。
边瞄边骂：
“小废物。”
刀疤脸不明白他们大哥在闹哪样，腆着脸凑过去送新弹夹，笑呵呵：“大哥，给您。”
对方非但没接，还摆手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三人只得聚精汇神地盯着。
莫约半个世纪那么久。
枪/口轻微颤了颤。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眺望。
——小白鬼地抱住脑袋，肩头瑟瑟发抖，是个哭泣的标准姿态。
“小屁孩。”
半晌，唐爵倏然面色铁青地推开车门，迈出条长腿，拧紧眉头喊：“闭眼！躺下——”
直等到小丧尸乖乖躺下，另条公路上参训员的车飞驰而过。
他才示意其余人上车，自己拍把车笛，念叨声儿：“不赖。”
“什、什么？”
几人全程痴呆，忍不住接嘴。
踩下油门，他才轻飘飘答：“长相。”
刀疤脸依旧没搞懂，伸头瞅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小白点：“那玩意儿还活着？”
唐爵扯起唇笑，半扎不扎的发丝在风中乱舞：“长得对味儿，不杀了。”
嗯，他们家大哥路子依旧那么野。
等等。
那小白鬼……是男的？
……
越野车再次回到原路，只是唐爵叼着烟坐进副驾驶。
“大哥，您真是爵士集团的那个唐爵？”瘦子惊呼完毕，才意识到别说昔日闻名的跨国集团，地球上仅剩人类生存的地儿都所剩无几。
“您也来参训？"肌肉男没瘦子“追星”那股劲儿，倒是疑惑胜一筹。
唐爵掸掸烟灰，面色悲喜难辨：“你觉得呢？”
要说他怎么想。
“陷落日之后，只听说太子放弃了大本营居住权，之后……”渺无音讯。
而这回出现。
大块头谨慎总结：“反正不像我们。”
只是为了进突击队，获得居住权。
“也差不多。”唐爵似乎在笑，车窗涌来的风呼呼作响，声线模糊不清。
“我要的，是统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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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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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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