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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黄色枯草，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付黎目送唐爵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灰黄色中，掌心内渗出些汗来。
他吸口气，合住双眼。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回忆起丧尸来袭时，自己于爆破迸发的火屑中回头，望见唐爵被光笼罩的身影
就像……神一样。
夜色里，自远方传来野兽的嚎叫。付黎挑起眼睫，指腹轻轻按摩着手环。
他很清楚自己从基地出来，可不是仅仅为了做这些事的。
但……
[滴，三百米外有无线讯息，是否拦截]
耳麦内传出熟悉的AI合成音。
讯息。
付黎扫眼自己手腕上装死的手环，笑道：“看看。”
[讯息内容：(地理位置)全员随时准备上线，派人接应坐标点。]
看来真是尼克斯。
“不拦截。”他说着推门下车，丝毫未有片刻思考空档。
两分钟后，付黎立在教堂下，与唐爵对视，单手举高枪口。
也就是这时候，手环闪烁起湛蓝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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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于唐爵眼眸里折射刹那，他淡然面对枪口，单手滑向腰后。
操，小兔崽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看老子不把你打断腿，捆回去示众。
“怎么，倪克斯有两条命？”
谁料底下那青年开口道。
唐爵视线一凝，只见阳台栏杆底部，不知何时攀上只苍白且指端尖锐的手掌。
再听窃听器内徐徐传来声音：
[老三望风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不然我去看看？]
[……窗外有人。]
[人类？]
唐爵也不再藏，横起一脚踹开窗棂，抬手开枪。
同时听见脚底传出阵阵嗤笑：“哈哈哈哈哈哈，小朋友，尼克斯虽然只有一条命，但可硬着呢。”
话音未落，他眼见着子弹正中飞跃而来的白色人形，中弹后只是被冲击力打回地面，而后恶狠狠站起身。
啧，看来这话不假。
唐爵弯腰避开自教堂内飞驰而来的断木，纵身自二楼阳台跃下，落地刹那，抬手又是几枪。
正见窗台下那位中弹，却一个诡异的侧跳，壁虎似地附着在坑洼的墙体上。
看来不怕子弹？
丝毫不顾及小腿已经裂开的伤口，他朝不远处依旧杵着的人喊：“臭小子愣着干嘛？！走啊！”
妈的，是举着把玩具枪来自杀的吗？
付黎依旧面色不改地紧紧盯着墙上的倪克斯。
他竟徒手掰断整个阳台围栏，单手扔标枪似的往地面砸。
唐爵瞥眼深入地面半截的“标枪”，还是第一回充当活靶子，极其不爽地皱眉拔出匕首。
反正已经给突击队去了信儿，大不了上去宰了他们。
而当他侧身躲避时，却听见耳畔的叫喊。
“哥!”
下一秒，已经有个柔韧且布满倒刺的条状物圈住了他的腰。
唐爵甚至做好了接受疼痛的准备，却瞥见面前多出个背影。
青年以他反应不及的速度，将布满骨刺的组织物全数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
顺着骨与肌肉组织组成的鞭绳，唐爵看见了另一个倪克斯变形的肩臂。
“哥，你先走。”
“闭嘴小屁孩儿!”他想也没想上前握住一根粗壮的骨刺，生生将匕首刺入。
刀锋与内里早已变异的骨质碰撞，异变触手猛地后退。唐爵一把搂住付黎的腰，朝远处某段手臂连开几枪，随即又带着人后退躲开了飞来的冷箭。
触手“刺啦”一声，只带走半只衣袖。
于是他瞥见书呆子白皙手臂，上头横生出几条细细血口。
操，真妈的烦。
紧接着，他单脚后退撑住身形，咬掉保险丝甩出俩手雷。
付黎才发觉自从一开始，唐爵就暗自引着他往后退。
此时两人已背靠半人高的枯草。
前方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人耳鸣，他还没听清对方嘴里的话，下秒就被人搂住腰钻入漫漫无际的草丛中。
他被只温热的手紧抓侧腰，任由唐爵控制着速度与方向奔跑。
兴许过了五六分钟，才有机会说话：“等等……”
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唐队长几乎立马就放慢速度，正巧在一处较为空荡的洼地停脚。
付黎刚要开口，就听见耳畔传来声儿“嘲讽”的笑。
“怎么，知道疼了？”
他一阵语结，遁寻着目光才发现自己手臂不知何时多出的几条小伤口。
“小屁孩。”唐爵面色难看地嫌弃他，“这么点儿伤就受不住了？”
付黎怔了怔，把自己原本的话咽回去，改成个蹙眉低眼，“嗯。”
唐大佬被“嗯”地心尖儿一颤，猛地撒开自己的手，嫌弃道：“行行行，他们两分钟就到，就在这儿等。”
“好。”
两人见天色已大亮，远方传来直升机低空飞行的隆隆声响，索性往地上一坐。
“哥，疼吗？”
唐爵原本在调整耳麦与手环，想确认定位装置是否损坏。
听见这俩字儿，背脊直接麻了半边。
他发觉小屁孩指的是他渗血的小腿，黑色西服面料因黏腻液体贴附在皮肤上。
这还用问？
“不疼。”
唐爵警觉地扫视四周，捕捉到一缕黏糊糊的目光，忍不住嚷道：“滚蛋，别这眼神看我。谁都向你啊，细皮嫩肉，你大哥受过的伤比你吃的饭都多。”
付黎眼睫一垂，是个“委屈”的表情。
这又是哪一出？
他面色描绘不出的斑斓，看看那只渗血的手臂，又看看直升机着陆的方向。
打开耳麦道：“下来个人把车开过来。”
说罢起身，拿脚踢踢地上那人：“走了。”
“嗯。”
两人没走几步，便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耳麦内是山子的声音。
[大哥，咱们回大本营？]
唐爵正看不惯身边这个走路慢腾腾的小屁孩，没好气嚷道：“你打算让老子背你吗，还能再慢点儿吗？”
结果，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瞳望过来：“哥，我饿了。”
唐爵：“……”
他想发火愣是被浇灭，烦躁地扯扯耳麦：“去港口。”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坐车过去。”
没一分钟，车稳稳停靠在两人面前，保镖拉开车门。
唐爵弯腰上车，然后拍拍旁座：“过来。”
也不知道想耍什么滑头，付黎“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小扑街，蹬鼻子上脸。
车辆驶离荒草丛生地教堂，沿公路向港口去。
那是距中八区最近、也是最大的补给站，由突击队派人驻守。
“大哥，已经联系港口的医生了。”
唐队长接过副驾驶递来的医疗盒，撩开裤腿瞥眼染红的纱布，索性随手再缠两圈止血：“嗯。”
一偏头，又看见某人干净的眼，于是递东西的手都跟着僵硬。只得随意砸去。
“先消毒，下车找医生。万一感染了或者被变异人毒死了，老子可管不了。”
付黎点头，磨磨唧唧拆棉签开碘伏。
终于算听话了会儿。
唐爵吐出口气，合眼回忆着不久前经历的种种。
教堂、倪克斯、谈话、枪口……
枪口。
闪烁的蓝色光点，和青年伫立于夜色中的高挑轮廓，一闪而过。
“给你枪，是用来防身的，不是摆pose。”他徒然开口，道：“刚才那把枪装子弹了吗？”
付黎坦白：“没有。”
“哼。”唐队长笑，实话实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拎这那玩意儿还敢往上冲”
笑着笑着，一只手凑过来，轻轻扯扯他的衬衫布料：“那……哥，你能教教我射击吗？”
看来是靠厚脸皮，错不了。
唐爵睁眼，在后视镜里瞪眼驾驶位露出“震惊”神色的队员，转脸又瞪小屁孩。
端起队长的架子：“起开，你以为老子很闲？”
付黎乖乖把手松开，嘴上却咬紧不放：“我枪法不好，再遇见那种情况怎么办。”
唐爵睨他一眼：“哪种？不让你跟着你偏要来的这种？”
身边人嘀咕：“明明是你整天逞强，还骗人。”
“呵。”唐爵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为什么骗你你不清楚？”
车辆已经驶入港口补给站，径直停在大楼门前。
港口距离海没多远距离，清晨因湿气大雾四起。
车内氛围似乎也跟随水雾降到最低。
这回付黎没回答，静默了片刻。
唐爵总觉得车内闷热起来，但依旧继续道：“基地到大本营，缓冲区和宴会大厅，种种表现，不得不令人怀疑，你的目的，或者说是……”
他把衬衫第三颗纽扣也解了开，道：“立场。”
终于，他发现对方的目光终于少有地从自己身上移开，
那双眼内的柔和慢慢消退，茶色眼底晦暗不明。
接着，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来。
换来的，是主、副驾驶立即架起的两支枪口，还有拉保险的清脆声响。
付黎大抵是笑了，将手/枪放置于两人中间的座位。
慢条斯理的动作却几近将鲜为“彬彬有礼”的唐队长逼回原型。
“我的立场……”他在灰蒙天色下稍稍别过脸，全然不顾因动作更近的枪口。
而后口中复又默读一遍，轮廓尚且青涩的面容上，双目间大雾四起。
不知怎地，唐大哥倏然“担忧”这孩子陷入什么哲学僵局。
他朝前踹一脚，吩咐：“你们下车。”
俩队员犹豫不决，“大哥!”
“滚下去!”他面不改色。
两人互相看看，最后瞪眼后座面生的“小白脸”，配合地下了车。
他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对这书呆子感兴趣。抛开浑身疑点看，他自始至终也未对自己、对突击队，产生过一丁点儿威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再说看看人家管理局，这年头就算是“疑人”，只要能创造价值，还不是得好吃好喝供着。
要大度。
好好的孩子，别再给逼疯了。
“喂。”唐爵心理斗争之后，提高音量：“算了，不想说就拉倒。”
满脸弃妇模样，晦气。
付黎溃散的目光被这句话拉扯回现实，只见唐爵已经推门下车，没好气道：“滚下来。”
原本在脑中不断过滤编织的回答，终究是消散。
目的？
他不想骗他，但至少现在，也不想坦白。
至于立场。
付黎很难找到合乎常理的解释。
可能……
他往雾气稀薄，人群簇拥的中心看，试探地小声念：“唐爵哥。”
荒凉丛生的秋，鲜花不知从何处生来。
其实吵架很正常，后面还会在床上吵[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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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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