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南震变

姜慕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指挥使大人,赌局输赢是常事,但西仓的粮,是百姓的命,账册上的每一笔亏空,每一次虚报,都记在这儿呢,只要西仓开发,分粮赈民,过往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指挥使脸色惨白,望着账册上自己的签名,又看向窗外街巷里蜷缩的流民,终是咬了咬牙:“开仓。”

当夜,“江南义仓”的旗号在西仓城头悄然竖起。

火把照亮了流民们布满污垢的脸,粮米从仓门源源不断送出,粗糙的手掌接过沉甸甸的米袋,压抑许久的呜咽化作久违的欢呼,在太仓的街巷间此起彼伏。

姜慕雪站在城头,望着那片灯火与人潮,眸色沉静。

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民心,终究要靠实打实的粮米赢回来。

而杭州榷场的风波,来得比太仓更烈。

宦官把持的榷场,向来以垄断抬价为主,百姓买一斤盐,要付高于市场价的三倍。

姜慕雪早有谋划,提前让通商署绕开官方通道,从海路运进香料与丝绸,以三成市价抛售。

一时间,杭州城内私商云集,榷场门可罗雀。

姜慕雪又让说书人在茶肆酒肆间大肆宣扬,把榷场盘剥百姓的旧事编成段子,字字泣血。

“榷场一道门,逼死多少人!盐铁贵如金,官吏饱私囊!”

街巷传唱声此起彼伏,像火借风势,把百姓压抑已久的怒火点燃。

茶馆里,茶客拍案而起;夜市中,小贩停下吆喝,低声咒骂。

联名诉状如雪花般迅速飞向御史台,终于,一纸弹劾递到京城,天子震怒,下旨彻查杭州榷场。

查案的旨意尚未抵达,榷场余党便已慌了神。

他们立刻勾结地方豪强,暗中调集人手,欲在夜市挑起民乱,嫁祸通商署,扰乱局势,浑水摸鱼,全身而退。

刀斧在暗处擦亮,流言在巷口滋生,夜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杭州城压来。

姜慕雪早有察觉,她令商会在夜市周边设下三站,免费发放平价粮与药材;又让议事局学子现场宣讲新政,揭露榷场罪行,把“盐铁三成价、通商惠民”的字样写在灯笼上,沿街悬挂。

当乱民试图冲击商铺时,百姓们却率先站了出来。

“我们要的是平价盐铁,不是战乱!我们只是想活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自发驱散了乱民。

余党与豪强见民心所向,大势已去,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束手就擒。

杭州的市,一夜之间回到清明。

而金陵驿传,是最难啃的骨头。

驿丞陈慎之,年近六十,在驿传任职三十年,从驿卒做到驿丞,根基盘根错节,京城之中有恩师旧友,地方上有袍泽故交。

平日里虽也做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却只听朝廷调度,不与任何一方势力私相授受。

他常说:“驿传是天下之脉,脉通则国活,脉滞则国病。”

他的驿传,就像一枚钉在京杭要道上的铁铆钉,稳、准、狠,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泠寒霜要断京杭讯息,需借陈慎之之手改道,再制造“意外”焚毁驿车。

这一步,既要瞒过陈慎之的老谋深算,又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姜慕雪以漕运调度为饵,派通商署的得力管事,备了厚礼,登门拜访陈慎之。

管事言辞恳切,言说江南漕粮因连日阴雨,耽搁了行程,如今京城急需粮米赈济,恳请驿传改道避让,让漕船先行。

陈慎之坐在书房里,指尖在案几上“笃、笃、笃”的敲击着,每一声都像敲在管事的心上。

陈慎之盯着管事,目光锐利如刀:“漕运有漕运的规矩,驿传有驿传的章程,岂能说改就改?”

管事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封盖着江南巡抚大印的公文,又递上一张漕运调度的明细。

“陈大人,这是巡抚大人的公文,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漕粮关乎京城数十万百姓的生计,若耽误了,谁也担待不起,再说,改道只是暂时的,待漕船通过,驿传便恢复原样,不会影响大人的调度。”

陈慎之接过公文,仔细看了一遍,又低头审视漕运明细,指尖在明细上轻轻摩挲。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架不住漕运利益的诱惑。

漕粮通行,驿传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避让费”,而且江南巡抚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

他缓缓点头:“可,但需立下文书,明确改道的时间与范围,若有差错,本官概不负责。”

管事大喜,连忙点头应诺,当场立下文书,双方签字画押。

然而,驿车焚毁后,陈慎之很快察觉不对。

火起得太巧,改道的时机也太准,就像是有人提前布好了局,就等他钻进去。

他想起沈砚书近日频繁在驿传周边走动,心中顿时起了疑心,猜想是沈砚书暗中动手,想趁机掌控驿传。

陈慎之不动声色,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驿传事务,暗地里却在驿传周边布下暗哨。

这些暗哨都是他的心腹,有的扮成小贩,有的扮成乞丐,有的扮成茶馆的伙计,日夜监视着驿传周边的动静。

街巷里,多了些面生的人,他们眼神警惕,四处张望;茶馆酒肆的角落,总有人侧耳倾听,打探着关于驿传的消息。

泠寒霜自然早有准备。

她知道陈慎之疑心重,定会暗中调查,便提前令线人在驿丞府中留下“通敌”的假证据。

线人趁着夜色,潜入陈驿丞的书房,将一封伪造的密信,压在他常用的砚台之下。

这封密信,是写给旧王朝余孽的,措辞暧昧,引人遐想。

信中写道:“京杭讯息,已按约定改道,驿车焚毁,朝廷必定震怒。待时机成熟,便里应外合,共图大事。”

字里行间似有若无地指向“谋逆”,却又没有明说,让人捉摸不透。

沈砚书得知陈慎之布下暗哨,便趁机向朝廷上书,言说金陵驿传近日异动,疑似有人通敌,恳请朝廷允许他搜查驿丞府,彻查此事。

朝廷正为驿车焚毁之事震怒,接到沈砚书的上书,当即准奏。

沈砚书率领捕快,浩浩荡荡地前往驿丞府。

捕快们按部就班,封锁了驿丞府的各个出口,然后开始搜查。

书房里,烛火摇曳,沈砚书亲自上前,挪开陈驿丞常用的砚台,那封伪造的密信,赫然出现在眼前。

“陈大人,这是什么?”沈砚书拿起密信,递给陈慎之。

陈慎之接过密信,看清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封密信,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落款处的印章,也与他常用的印章一模一样,他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沈砚书当即下令,将陈慎之拿下。

捕快们上前,戴上手铐脚镣,押着陈慎之走出驿丞府。

朝廷得知此事,震怒不已,下令革去陈慎之的官职,押入大牢,严刑审讯。

金陵驿传从此由沈砚书暗中掌控,京杭讯息的通道,彻底落入他们手中。

三战告捷,江南震动。

太仓的粮、杭州的市、金陵的信,尽数被掌控,旧势力的根基被狠狠撼动。

百姓们拍手称快,官员们人人自危,江南的风向,彻底变了。

秦淮河上的孤舟里,泠寒霜、姜慕雪与沈砚书再次相聚。

泠寒霜神情严肃,势在必得的说道:“江南仅仅是开始,接下来,该轮到京城了。”

姜慕雪点头,眼神锐利:“旧势力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趁热打铁,让新政的光芒,照亮更多地方。”

沈砚书放下酒杯,语气坚定:“刑署已备好,随时待命,谁敢阻拦,便以法处置。”

三人举杯同饮,杯中酒清冽,正如他们心中的信念。

江南的棋局已赢,天下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万里河山,是一个清明盛世的未来。

与此同时,江南之事已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茶馆酒肆里,说书人把“太仓开仓、杭州榷场倒、金陵驿传易主”编成了连台戏,字字句句都往民心眼里钻。

朝堂之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有的大臣主张“安抚为先,稳定大局”,言江南乱局起于吏治不修,当以减税、整饬官员平息民怨。

而怀化将军宋岳,却拍案而起,力主铁血清剿,怒斥“:江南已成逆乱温床,若不派禁军南下镇压,恐危及社稷根基”。

宋岳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小小江南商女,竟敢以通商为名,行乱政之实,勾结地方豪强,煽动百姓,断驿毁车,形同谋逆!若不速速清剿,天下效仿,国将不国!”

泠秋庭被他说得心动,又忌惮江南局势失控,终是准了他的奏请,令禁军三万南下,主将便是宋岳之子宋肃川。

宋肃川年少成名,用兵狠辣果决,曾平定北疆之乱,被世人号称“常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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