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羊2

孟檀边用步数估测着走过的路程边计算着自己与桃源社区的距离。

奇怪的是,就在孟檀已经走了差不多五百米时,完全没看到任何能被称为“社区”的地方。以他183的身高,一步大概为70厘米,已经走了八百步,没道理还看不到“距离岔道口约500米”的桃源社区。

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17:27,而就在十分钟前刚走进岔路时,他特意拿出手机确认过,当时显示的时间明明是19:17。

两个小时的时差,这是一步从东八区迈进了东六区?

犹豫了一下,孟檀决定继续走,到一千步还找不到目的地就回转。

然而就在第八百一十七步时,他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身体穿过了某种看不见的介质,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再一抬头,景象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明明几秒前他还靠着夜色中星辰的微弱光亮行走在黑暗中,转瞬间目之所及已变成了今天的第二次黄昏。

他试图沿着来路往回走,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却发现来时的路像是被一种无色无形却有弹性的东西阻隔住了,无论是向左向右还是向前,怎么都无法回到来时的那条路上。

就在孟檀试图摸着这堵看不见的墙往更远的地方探索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别做无用的尝试了,出不去的。”

孟檀回头,看到一个戴着长方形内红外黑框镜的男人远远走了过来,年龄看起来三十左右,全身上下是一套齐全的户外登山装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我从外地登山回来,一进家门就听到窗外楼下有人惊呼海市蜃楼,走到窗前抬头往外看了眼,之后一个晃神,人就在这里了。”像是看出了孟檀对他着装的疑惑,男子解释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廖凯。”

“孟檀。”

“我们沿着这堵无形的墙壁一直走了很远,没有任何有缝隙的地方,虽然算不上百分百的实际验证,但其他区域想必也不会有所不同。”

“‘我们’是指?”

“和你我一样,被困在这巨大透明墙壁里的人。目前找到的已经有二十几个,暂时都聚在桃源社区的门口。”廖凯没有介意孟檀冷淡的态度,耐心解释着,“大家都是滨城这次海市蜃楼的‘受害者’。你呢?”

“差不多,我正准备给海市蜃楼拍照。”一回神,就站在这里了。

“拍照?”廖凯愣了一下,“外地人?”

“不算,只是很多年没回来了,觉得有些怀念就想拍一下。”

“难怪。”像是在孟檀的表情和语气中读到了些什么,廖凯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从这里往下走能看到一座看起来很气派的雕花大门,门上挂着‘桃源社区’几个大字。不过那大门一直是紧闭着的,没办法打开,我们初步推测可能要找到全部被困在这片区域的三十一人才能开启。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寻找可能落单的人,尽快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天也快黑了,如果不能进入建筑物,在这样的深山里很可能会发生危险。我先带你过去吧。”

廖凯的这番话听起来十分有说服力,即便不考虑这个地方似乎存在着诸多不能用常识判断的事物,入夜后在深山里游走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孟檀点点头,拎起刚刚研究透明墙时放在脚边的黑色手提包。

二人翻过一个矮坡,一路向下,来到了廖凯口中大家聚集的区域——桃源社区紧闭的大门前。

眼前的这片区域用小型广场来描述或许更为恰当。

社区大门与脚下的道路相互垂直,左右两扇宽高一致的半镂空雕花铁门以道路中线为轴左右对称,两侧的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类植物,使围墙不着痕迹的完美融入山林之中。

正门前方是以两扇大门的宽度为直径的半圆形微型广场,广场的中心则是圆形的喷泉,喷泉正中立着一根约五米高的灯柱,柱顶的正方体上相对的两面显示着29/31的字样,另外两面显示着时间。

广场上的人有男有女,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气氛倒是比孟檀预想中和谐得多,几乎没有什么普通人身处未知环境的失序和混乱。

很神奇,也很不合常理。

就在廖凯和孟檀前后脚踏入半圆形的广场区域时,柱顶的数字变成了31/31。这大概就是廖凯所说的需要三十一人大门才会打开的推测依据。

只是,人数符合了,大门却并没有打开。

孟檀又一次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7:56,和灯柱顶端正方体上显示的时间一致。或许这门不仅有人数上的限制,也有时间上的限制,目前最可能的时间就是18:00。

带着孟檀回到小广场后,廖凯径直走向了左侧紧靠大门站在一起的一男二女,应该就是之前他口中一起商量分头找人的“我们”,看上去像是现场实际秩序的组织维护者。眼下这三十来人能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情绪,可能多亏了这几位。

很快,廖凯回头招呼孟檀,孟檀也没有多想就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却在看到从廖凯身后站起来的那个男人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随便扯谎是真的会遭报应的。

孟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此种境况下,遭遇他那“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却以十分不体面方式一拍两散的前男友——钟艾谈。

就在两个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方身上,空中碰撞的视线即将擦出火花时,广场上方那时钟的分针和秒针终于在顶端重合在了一起。

骤然亮起的白光将半圆形小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包裹其中。

白光消失后,众人依然踩在脚下的半圆形小广场上,只是已被瞬移到巨大的雕花大门之内。

还来不及对这突如其来的镜像传送做出反应,伴随着柔和的音乐,一个毫无情绪可言的机械音就在空中响了起来:

“诸位亲爱的朋友,欢迎来到桃源社区。从此刻起,诸位已成为幻方国际第317期特邀体验员,希望各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竭尽全力,共创一段精彩的社区生活。下面播报社区生活公约:

“第一,所有财产和资源都是共享的;

“第二,积极参与每日活动是必须的;

“第三,所有生物的存在都是平等的;

“第四,任何违规的行为都是禁止的。

“以上四点请各位社区成员在未来的三十天里务必严格遵守,共同为维护社区秩序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社区广播将于每天早晚六点各进行一次播报,希望各位成员能够准时收听。最后,让我们在这片共生乐土之上,同享和谐美好的社区生活吧!”

同样内容的播报重复了三遍,终于打破了人群之前平和有序的假象。

“三十天?!”

“开什么玩笑,我下周有重要的客人要会面!”

“啊?不是穿越嘛?就一个月?这算什么?体验卡吗?”

“喂喂喂,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离谱,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对,那阵白光到底是什么……?”

……

人多意味着嘴杂,更意味着思维与行动侧重点的冲突与碰撞,在这个年龄跨度从少年到中年的男女混合群体中,想要寻找到能推动共同生活的平衡点并不容易。

这群人目前的状态才更像是突然身处未知环境时的一般反应。

在噪杂的猜测和一声声不满与抱怨声中,那不知到底从何处传来的立体环绕式背景音乐,也由原本的舒缓变得充满了迷幻的节奏,仿佛在配合挑动着人群的情绪。

不远处的廖凯几人似乎因这突来的广播在商议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对人群进行有效安抚。

孟檀想了想没有上前,对并不期待的重逢还是躲一时算一时吧,现在也并不是叙旧或者翻旧账的好时机,眼下显然还有很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既然这里叫做“桃源社区”,就应该具备一个“社区”的基本特性:一定范围的区域、一定数量的住民、一定程度的共同利益。

住民显而易见就是被莫名投放在这里的三十一名“体验员”,共同利益从“体验员”的视角看应该是回到原本的世界,那么现在亟需确认的就是这个“区域”的范围。

播报中提到的四项规则也让孟檀很在意。

什么样的行为会被认定为违规?所有财产是否包括私人物品?未知的每日活动是否有潜在的风险?踩死只蚂蚁是否算破坏平等?是否还有其他尚未被确认的规则?最重要的是,一旦“违规”,会发生什么。

习惯性按亮手机确认了当前时间为18:07后,孟檀转身看向半圆形小广场前方不远处的半圆形二层建筑。

一眼望去,上下两层共32道门,看起来像是宿舍楼。

二层21扇门以中间一扇与众不同的双开门房间为中心,左右各有十扇门,五扇为一组,两组之间以楼梯隔开。一层共11扇门,左右两端各有一组和二层相同的五扇房门。

让孟檀感到违和的是正中那间巨大的玻璃房,乍一看像是什么酒店的接待大厅,却只有一扇巨大的三翼旋转门。

旋转门依靠门扇的转动实现人员的进出,门的转动具有规律性,旋转速度越快行人通过门时危险性越高,因此旋转门设置的转速一般不会太快,这就决定了人只能配合门的固定转速缓慢通过。

一旦发生如火灾等需要快速逃生的紧急情况,旋转门毫无疑问会成为逃离建筑物的巨大阻碍,通常搭配在旋转门两侧的边门正是为了应对这些突发危机。眼前这扇巨大的三翼旋转门却一扇边门都没有,显然不合常规。

孟檀眉头微皱,提高了警惕,打算走过去看个究竟。只是,不等他有所行动,空中的机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为迎接各位体验员的平安到来,落日游园会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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