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答应下来。”
“可我不会啊！”
“一边学一边做，先答......”
苏池舟顿住脚步。
不远处，灵堂门口和休息室门口之间，靠墙的位置，放了两把椅子和一张凳子。
两把椅子前，立着一张长长的木桌。
木桌左边的座位有个盒子，右边的座位摊开一本册子。
今天早上说有工作要另外约时间的病患，正握着笔坐在其中一把椅子，手肘压着册子。
她换了一套衣服，颜色还是黑色T恤搭配米白色裤子，更加贴身亮眼，也显得更加纤瘦单薄。
姑妈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与她并排，整理着盒子里的帛金。
齐祺跟着停下脚步，疑惑的顺着表哥的视线看去。
“我靠！”
“哪来的靓女？”
“她脸好小，好好看啊！皮肤白得发光！头发、眉毛、睫毛、瞳仁颜色好浓！黑白对比好强烈，好像洋娃娃啊！好想抢回家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齐祺西子捧心。
苏池舟看向他，眼神清凌凌，声音透着严厉：“你是来做什么的？”
“没事！”齐祺摆手，“爷爷最疼我，不会生气的！”
话是这样说，但他也没有再癫下去，而是挺了挺胸膛，装起了大人的模样。
这时，苏少珍看见他们，朝着他们招手。
齐祺秒脱伪装，甩开表哥，像一头脱缰的野马，飞奔上前，站定喊了声“妈妈”后，视线极速飘向唐糖，充满好奇。
“咳咳！”苏少珍轻咳提醒。
齐祺假装没听到，依旧热情，像条大狗。
男孩约莫十**岁，浓眉大眼，穿着运动服，活泼开朗，让人心生好感。
唐糖自己很黑暗，尤其喜欢晴朗的人，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着看他。
齐祺感受到对方的喜欢，眼神一亮，双手搭在桌子上倾身，嗓音轻快：“小姐姐怎么称呼？”
苏少珍收敛了笑意，重重拍了一下儿子后背，说着抱歉的话，语气清清冷冷，没有抱歉的调：“我儿子！长不大！小唐，你别见怪哈！”
苏女士日常颇具威严。
都已经动手，齐祺不敢再造次。
唐糖意识到她不想自己引起小男孩的好奇心，睫毛动了动，用长辈的口吻说：“阳光晴朗，是个好孩子！”
苏少珍露出满意的神色，恢复了笑容，叹息道：“长不大！”
齐祺不傻，明白这小姐姐是在跟自己拉开距离。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用长辈的口吻。
正在这时，响起一个磁沉的声音——
“姑妈。”
来人容貌俊美，衬衫西裤，步履沉稳，气质矜贵，清浅的眸色搭配一双桃花眼，透着冷淡疏离，让人觉得不易接近。
可能是刚剪了头发的缘故，隐隐还夹杂着些许锋芒。
唐糖视线一触而过，没有停留，笑容收了几分，不似前面对小男孩时温柔。
苏池舟感受到区别对待，微微皱眉。
苏少珍回头，从侄子手上接过帛金，放桌上的盒子里，转头跟唐糖说：“这是我侄子，礼单上写小苏就行。”
苏女士没有做多余介绍。
唐糖并未觉得不妥。
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相亲，微笑点点头，在礼单写下“小苏”两字，龙飞凤舞。
苏少珍看看侄子，又看看儿子，好笑的问：“你们怎么都剪了头发？”
齐祺依旧活泼：“早上你不是在群里说让二叔和三叔剪头发吗？中午他们请了个理发师回家，我和哥过去蹭饭，顺便剪了。”
“原来是这样！”苏少珍招呼两人往外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跟我过来，有任务给你们。”
两人没问，跟着一起走。
*
从告别大厅走出来，是个很大的广场。
广场的占地面积相当大，视野宽阔，周围花坛修剪得很整齐。
远处是修建整齐的大树。
再远一点是低矮的灌木。
再再远一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停车场藏在低矮的灌木后，步行需要好几分钟。
路上，齐祺小声打听：“妈妈，那个小姐姐是哪个叔叔阿姨的女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苏少珍边走边说：“她是来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
“帮忙处理你奶奶的身后事。”
齐祺睁大眼：“她是入殓师？”
苏池舟也侧目。
“不是。”苏少珍摇摇头，解释道，“我们这边通常遗容有缺陷才找入殓师化妆。寿终正寝，一般不化妆！”
“哦！这样啊！”齐祺明白了，又问，“那她是做什么的？”
苏少珍又解释：“开香烛店的。她的妈妈是拜神婆，但是今天没空，给我们配了两位阿姨，那两位阿姨对业务不熟，她过来指导。人不错，帮了我很多忙！你别去烦人家！”
“我怎么就烦人家了呢？”齐祺小声抱怨。
苏少珍没再理他。
很快，三人到达了停车场。
停车场平坦宽阔，泊着不同型号的车，颜色几乎都是黑白灰，没有一辆是喜庆的红色。
苏少珍领着他们走到一个角落，拉开一辆面包车：“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发盒饭！”
面包车的后座拆掉，成堆的饭盒整齐的码放在车厢内，旁边有几个零食箱子装着糖果饼干和水果，备了一辆小拖车，还贴心的准备一个餐牌。
齐祺口不择言：“我这是落地成......”
苏池舟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苏少珍感觉他没好话，侧头盯着他上下打量，目光十分锐利，磨着牙问：“落地什么？”
“没！”齐祺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摆手。
好险！幸亏有表哥！要是不小心说出口，妈妈能当场把他揍趴下！
苏少珍扫射他几圈以视警告后，丢下两个人走向另外一辆车。
那辆车，下来一家人，是关系比较远的六叔公家的亲戚。
苏少珍和他们聊了起来，偶尔指指他和表哥。
*
两三下搬好饭盒，苏池舟拉起小拖车就走。
齐祺咽下最后一瓣橘子，关上车门跟上，没有等妈妈他们。
两人回到告别大厅。
齐祺捂着肚子说：“哥，我上个厕所。你等等我哈！”
苏池舟没等他，直接回灵堂，从门口开始派发盒饭。
他拉着小拖车来到门口的长桌桌前，垂眸。
唐糖抬眸。
与他对视。
苏池舟放上餐牌问：“吃什么？”
唐糖看了眼餐牌答：“牛肉。”
“给。”
“谢谢。”
“喝什么？”
“水就可以。”
“给。”
“谢谢。”
发完盒饭和饮料，苏池舟没有立刻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唐糖露出疑惑的表情，对视回去。
苏池舟移开视线，在苏女士的座位上放下一份饭盒和饮料，拉着小拖车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摆放了好几张普通的八人饭桌，胡桃木，红褐色。
三三两两坐着。
来得早的，性格都比较熟络。
他们看见苏池舟拖着饭盒，自发的去领，根本不用派。
*
大家都吃上饭的时候，苏少珍则挽着一个贵妇过来。
同行的一老一少并未停留，直接进了灵堂。
贵妇和前面的一老一少应该是一家人。
苏少珍放下贵妇一家的帛金，侧头对唐糖说：“小唐，写六叔公就行。”
唐糖点点头，在礼单上写上“六叔公”。
期间，她能感受到贵妇打量的视线。
苏少珍不知道是觉得她有耳鸣听不清，还是觉得她识趣，来到灵堂后，似乎自动忽略她，旁若无人的在她身边打电话和聊天。
见两人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她继续玩手机，装聋作哑。
苏少珍果然继续忽略她，看到桌上的饭盒，小声问旁边的贵妇：“吃饭没？”
“吃了，所以才这么晚。”贵妇朝休息室看了眼，低声问，“小苏，还没女朋友？”
“没有！”苏少珍抱怨：“就是不谈。操碎心了！”
“年轻人对这事总是不紧不慢，你得催催。我那有几个不错的女孩，你安排见见面嘛，看对眼，交流交流，自然就处上了！”
苏少珍无奈摇头：“安排不了，处对象这件事，他倔得很，再说吧。”
这时，又来了一家人。
苏少珍和贵妇一起上前寒暄，贵妇没有逗留，跟着那家人一起进了灵堂。
齐祺从厕所出来，看到表哥不等自己，也不恼，朝唐糖比了个心，一溜烟的小跑进了休息室。
唐糖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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