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会在覃明赫骂人骂得正狠的时刻产生某种阴险的猜想,觉得覃明赫自己因为压力过大而失眠,所以才会这么挑剔,想着让整个办公室的员工都陪着他压力过大,让大家一起失眠,他睡不着,谁都别想睡。
在这样的工作狂身边,方菲只能感受到紧张,大气不敢出,工作效率比她待在工作室里的时候要高两三倍,画图的手迅速移动,几近无影,和客户沟通时也压低声音并言简意赅,只说设计上的事,全然没有心思和客户说笑聊天,生怕覃明赫一个脑子不清楚连她都骂。
对方菲过于丰富的心理活动,覃明赫一无所知。
他脸上因工作而结成的冰碴子还没有抹掉,就扭头冷声问方菲:“午饭要吃什么?”
方菲哪敢提要求,小声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没有午休,吃完午饭就继续工作。
晚上也没有下班时间,过了九点,整个办公室灯火通明,无人离开。
方菲只觉在这种地方工作一天,抵得上她在自己工作室里工作一周,精神压力又大,人又累,她都快吐在覃明赫身上了。
到九点半,方菲实在受不了,朝覃明赫吹了个口哨。
覃明赫从资料中抬起头,略带困惑看向方菲,用眼神问她有什么事。
方菲撇撇嘴,语气虚弱地问覃明赫:“可以下班了吗?我没事可做了,我想回家。”
覃明赫倒是没有二话,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和方菲回家。
但走出房间他不忘向员工们施压,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要他们明天早上就将他要的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
方菲往办公区扫了一眼,收获了无数幽怨的眼神。
在车上的时候覃明赫还问方菲:“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需要添什么吗?”
方菲:“……一般般吧。”就是一天之内从老板变回了打工人,憋屈得很。
覃明赫微微扭头看了眼方菲不太高兴的脸,此时的她和早上兴致勃勃的她是两个极端,覃明赫以为她对Elena Design有分离焦虑,便安慰她:“你过两天就会适应了,不要想太多,安生待在我那里,有事就跟我说。”
方菲小声嘀咕:“也不是很想适应。”
方菲莫名地想这哪是在陪伴她给她治疗梦游症?这分明是要将她扯进失眠大军之中,用过大的压力破坏她过于优秀的睡眠质量,覃明赫的用心真是险恶啊。
方菲瞪了覃明赫一眼。
被眼刀捅了一下的覃明赫:“?”
几天后方菲实在受不了了,正巧看到她比较熟悉的助理小刘被覃明赫骂得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往外走,方菲瞬间同情心泛滥,偷偷走出房间给小刘使眼色,而后两人趁覃明赫没注意,偷摸着去S大厦楼下的吸烟区抽烟。
方菲刚把烟点着就发出充满同情的声音:“小刘,跟着覃律师工作真是难为你了。”
小刘头上的狗血还没有擦干净,滴滴哒哒的,哭丧着脸抽了一大口烟,同方菲说:“是我做得不够好,老大也没骂错我。”
方菲看向小刘的眼神又添了两分同情,小刘俨然成了一个被刻薄的老板规训完成了的可怜打工人。方菲问:“他一直都是这样吗?动不动就骂人,给你们这么大压力,你们做什么他都说不对。他到底想让你们干嘛呀?他真的比我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客户都还要可怕。”
小刘仍是为覃明赫说话:“老大那是要求严格,我现阶段的确能力有限,没办法一下子就达到他的要求,他会骂我是很正常的。压力就是动力,老大给我们所有人施压,是希望我们赶紧成长起来,能真正帮到他,减少他的负担。”
“你们不都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吗?不是高材生还到不了覃明赫身边工作吧?不可能程度差这么多的吧?有什么事是覃明赫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你们花了一天都看不出来的吗?”
“一个案件牵扯到的细节非常多,覃律师的经验以及处理大量案件训练出来的眼力是我们暂时比不上的,他可以一眼就找到破绽和突破口,可我们还需要慢慢来。所以我才说,他基本上没有骂错我们,我们不反驳是因为我们都认他的话。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但我们都习惯了,他骂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能直接转换成正常语气听进耳里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帮他说话?你每天被他骂,难道都不想骂回去吗?”方菲用手肘捅捅小刘,说,“你骂吧,我当听众,还能和你一起骂。”
小刘看了方菲一眼,方菲回他一个肯定与鼓励的眼神。
小刘酝酿完一根烟的时间,才憋出一句:“覃律师,是该控制一下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平时看什么都不顺眼,我总觉得他处于一种病态的烦躁里。”
“呵,”方菲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点第二根烟,说:“你已经被覃明赫驯服了。”
小刘也点了烟,叹道:“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模样了吧。”
“不是,这只是覃明赫展现出周扒皮的模样,而你们被训练出了温顺打工人的模样,跟成长没有半点关系。难道你们这听上去那么高端的律师行业,也要像过去的地主和佃户那样有阶级差别?”
小刘摊手说:“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能怎么办呢?说实话,覃律师已经算好的了,他虽然很严厉,有时候甚至严厉得不讲道理,但他至少是真心为了工作,没有私心,不无耻,不存在打压下属的可能,有什么可以让我们锻炼的机会他也会让出来给我们,我们对覃律师,其实是又爱又恨啊。”
“难道别的律师压榨你们的程度更深吗?你去过别的律所?”
“是呀,我实习是在别的律所里,体验很一般。我们在这里是半个独立律师、半个覃律师的助手,可在别的地方就没这么好了,大概会完全沦为助手,奖金比例也不会太高,出头机会更是没有,做到高级别的律师很多都是黑心肠,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拔一根毛出来提携后辈。”
方菲在烟雾缭绕中微眯着眼,叹道:“越是能挣钱的职业,越多这种见不得人的破事。”
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覃明赫为什么会那么烦躁的,便安慰小刘:“你那位尊贵的覃律师没有遇到什么事,不过是事情太多,他心里烦,于是就抓着你们出气,你不需要担心他。”
小刘忽然一脸八卦地瞅着方菲,问她:“菲姐,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办公室呀?”
“……来做质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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