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也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
楚医生看了看机器,又问了周子清一些问题,扬起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
周子清也没有啰嗦,直截了当就是一句,“我想办理出院手续。”
由于我早上的一遭,楚医生也没有意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开始劝道,“虽然这个病可能没有太大希望了,但是能不痛苦的活着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啊。”
“既然没有希望了,那又何必往里面搭钱呢?”周子清很冷静地说。
“如果你担心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试试捐款。”楚医生以为自己知道了面前女子选择放弃的原因,并愿意帮助。
“不用了,我只是想留下钱买个墓地。”周子清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愿。
楚医生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了,于是无奈地抿了抿嘴,说道,“那你签一个自愿放弃治疗书就行。”
说完便叫了一声旁边的小护士,“小胡,你去打印一份,然后拿过来。”
名叫小胡的护士听后便去了办公室,不到十分钟便拿着纸笔来了病房,递给周子清。
周子清用自己打着吊瓶的右手干净利索地签上了她的名字。
楚医生随后说道,“小姑娘,这个病后期疼起来真的挺受不了的,我给你开了很多的止疼药,后期可能止疼药也没有什么效果了,如果再出现今天这样大规模的出血,一定要来医院,如果疼得受不了了,来医院打上止疼泵也可以缓解疼痛。”
她或许是知道周子清不会主动来医院了,所以后半句话一直是看着我说的,于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医生走后,我便去楼下办住院手续,将所有的费用都缴清,开了一兜子的药回到了病房。
周子清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护士拆掉了,她见我回来便问道,“我的衣服在哪啊?”
我连忙将一包东西放下,翻找出了今天早上护士交给我的衣服,上面还带着氧化后的血迹,黑红的颜色在浅肉色睡衣上十分炸眼。
“要不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件吧?”
“不用了,你自己不也穿得像个杀人狂。”周子清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笑着说道。
我这才好好看了看自己,自己上半身裹着一件随便拿的棉袄,里面是被鲜血染过的衬衫,裤子也是早上胡乱穿的一条加绒牛仔裤,真的穿的很恶心。
我也笑了笑自己的恶心穿搭,将棉袄的拉链拉严实,遮住血迹,又像献宝一样从大包小包里掏出一件外套,“夸我吧,我早上细心的拿了两件外套哦。”
“好好好,程末真厉害。”她像哄小孩一样,接过外套就往厕所去。
我有些担心地跟在后面,她有些疑惑地瞥了我一眼,“怎么?连我换衣服都要盯着?”
“医生说你的出血点暂时好了,但是会不会你一动就让口子崩开啊?”我的医学常识为零,但是想象力丰富。
她仿佛听到了迷惑语录,一脸的不可思议,但还是说,“医生也没说这方面的事,应该就没事吧。”
“哼,医生还说不要出院呢,你这会倒是听她的了。”我小声嘟囔道。
“好吧,那程小姐想我怎么样呢?”她最后无可奈何地问道。
“我帮你穿,你全程都不要有大动作。”我一脸正经,但我揉搓的手暴露了我的紧张。
“好。”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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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空间很小,有些束手束脚的,在我的指挥下,周子清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我一颗一颗解开她上衣的扣子,她那白皙的胸部逐渐暴露在我面前,这情形好像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嘴唇,将她的病号服脱了下来。
她只是乖乖的听我安排,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我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怕她凉着,快速将睡衣套在她身上,又是一颗一颗地系上了纽扣,慢慢将她的裤子褪下,蹲下给她穿上了睡裤,最后将带来的外套裹在她身上,将拉链拉上去遮住睡衣胸口处的血迹。
“穿好了!”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
“现在我们穿的一样恶心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看了看我,自嘲道,“这一身还不如病号服好看呢。”
“怎么会?我们周小姐批麻布都好看。”我夸道。
“因为麻布都比这个有时尚品味。”她与我贫嘴,眼睛笑得弯弯的,十分活泼。
我对上她的眼神,目光不自觉停在了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缺了一些血色,但格外的惹人怜爱,我竟有了一丝想亲吻的意图,我慌忙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小心思,低语道,“走吧,我们回家。”
“你刚刚是想吻我吗?”不知是她能看穿一切,还是我太过明显。
“嗯。”这声音是轻哼出来的,微小至极。
“那就吻吧,我不介意成为谁。”她抬手扶起我低垂的头,一张美丽的脸便凑上来了,我来不及反应便与她唇瓣相接。
一吻过后,我的心脏跳得格外快,她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走吧,我们回家。”这一次是她说的,她不等我说话便开了门从厕所走了出去,留我一个人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不知怎的,这个吻让我心里空空地,惴惴地疼。
可能你还是介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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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打好了出租车,一手包揽了所有的东西,下了楼等了好一会车,才终于卸下了包袱。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车,边开车边问道,“你们这是出院吗?”
“是。”我回答道。
“真好啊,也算是熬出头了。”她似乎羡慕着我们,有感而发道,“我妈最近也在这个医院住院,不太行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反观身旁的周子清,她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车流,好似什么都没听进去。
“过段时间就圣诞节了,虽然和我们没啥关系,但听说有个平平安安的寓意。”出租车司机自顾自地说,“也算个好节日,耶稣也算个好神仙。”
爱不能留住的人,总期盼神明能留住。
十几分钟之后便到了周子清家楼下,我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下车,随后与那位大姐挥手道别。
周子清一路上都闷闷的不说话,电梯里也一言不发,好似在生我的气。
进了家门,我将医院里开的药拿出来,也将诊断报告和一堆检查报告分门别类的保存好,剩下的还有买的一堆面包什么的吃食。
周子清坐在沙发另一端静静的看我将这些东西分来分去,表情淡然,最后默默说了句,“这次去医院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我想也没想就回了句,最后又找补道,“我一直在你家住着也没交房租呢,就当交房租了吧。”
“我不想欠你人情。”她直勾勾地盯着我,见我不说话,“还是说,你想我用其他方式还?”
“不,不用你还,你也不欠我。”我起身拿起整理好的药,去了卧室,放在床头柜上。
周子清跟着我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处,静静地说了句,“那你想要什么?”
我将东西放好后,走向她,与她四目相对,她眼神中有一阵失落,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便低头欲吻我,但我侧过头躲过去了。
我解开她的外套拉链,将衣服脱了下来,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将她的睡衣扣子解开,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拿着那件带血的睡衣去了浴室。
她全程只是静静地站着,她没有等到我的答案,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想要。
我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到处都是血渍,但幸好时间不久,很多还没有干,还可以用冷水冲掉,我打开水龙头,用水认真冲洗着浴室的每一个角落,将红色洗净,只剩原本简约冰冷的颜色。
我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与周子清的睡衣一起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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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收拾好一切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周子清正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坐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床单也沾血了,一会撤下来洗了吧。”我坐到她身边,平静地说。
“为什么?”她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很好,因为你值得。”
“你骗我。”她再没说话,想问什么,却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们一会点外卖吃吧。”我突兀地说了一句,十分不符合氛围。
“你走吧。”她眼睛里都是坚决的神色,好像下定决心要将我推开,“这么久了,房子也应该找好了。”
我沉了沉自己的肩膀,这次我不想逃跑了,“房子还没找好,要找一个合适又性价比高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你尽快。”她语气冰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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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睡觉的时候,我自觉地认领了沙发这块地方,整个屋子都是灰蓝色的色调,好像沉浸着无数的悲伤,但它静静的,静静的装填着这所有的悲伤,可我觉得它总有一天会溢出来,然后爆发出来。
如果是电影情节,我此时应该点一只忧郁的烟,吐着烟圈,释放自己的情绪,但很可惜,我不会抽烟,也不打算学。
我知道周子清在想什么,她觉得她得到的一切是因为张箐枫,或许我是该解释什么,但我知道她不会信,哪怕她信了,她也会用尽力气推开我。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而爱和它一样可怕,因为一个是终点,一个却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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