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深的车是右舵，陆知遇下意识开了左边的门，看到是副驾后，愣了一瞬，陆宴书却已经低笑一声坐了进去：“谢了。”
陆知遇闷声，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总感觉今晚的陆宴书兴致很高，神态言语，都有点回到几年前的样子。
是陆知遇最喜欢的样子。
但他只要一想到这状态的变化是因为宁深，就高兴不起来，甚至嫉妒得表情坍塌。
他绕到右舵，发动车子，却原地没走，等发动机温了一分多钟，才缓缓开了出去。
“店的地址发我。我导航过去。”陆知遇说。
后座却伸来一个手机。
宁深故意道：“好伤心啊，连小知遇的好友都没有，直接用我的手机导航吧。”
陆知遇又咬紧了后槽牙。
他直接给了自己手机，分明就是没有要加好友的意愿了，还故意说上这么一句。茶不茶呢？
那陆知遇接不接这个话茬，都显得很没礼貌。
但陆知遇已经不是那种惊弓之鸟了。
他只顿了两秒，就顺嘴道：“好啊，我看看路。”
他伸手去接宁深的手机。
但与此同时，陆宴书也回身接了手机，慢他一瞬，刚好将他的手覆住。
两人手上都像有刺儿似的，触电般分开了。
宁深左右都看了一眼，探究之色愈发浓厚。
陆宴书垂眸，看不清神情。
只是车开出去后，抬手将车内空调升高了两度。
有人冻到了，但是嘴硬。
车内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在细微嗡鸣。
陆知遇按开车窗除雾与雨刮器，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宁深，突兀地问道：“宁深哥，怎么没做策展了啊？”
如果说陆知遇见证了宋昀和嫂子一路走来的爱情变化，那他也见证了宁深追陆宴书的全过程……
宁深和宋昀都是读世界史的，在大学就是混个日子，结果后来都一脚踏进了策展大门。
陆宴书和宋昀自主创业。
而宁深则去了画廊，主要负责销售，也会策展，但大多数是画展。
不像陆宴书他们还涉及一些会展、装置展的业务。
他也是三人里唯一一个拿工资的人。
宁深长得好，那时留着一头极具艺术感的长发，人又会来事，在艺术圈子里非常受欢迎，提成拿的也很多。
有很长一段时间老请他们吃饭，在路边啤酒屋一坐，一打烧烤一打啤酒，几人穿着人字拖哈哈大笑，吹过的牛逼被海风迅速带走。
只有陆知遇看到了同样被海风吹走的B面。
宁深偷偷看了陆宴书。
宁深偷偷摸了陆宴书的手。
宁深偷偷蹭了陆宴书的身体……
陆宴书和宋昀光脚奔向海边，宁深留在岸边，偷偷穿了陆宴书的拖鞋。
陆宴书说好喝的饮料，宁深会伸手说自己也要喝，接过时又会悄然地转一下杯口，印上刚才陆宴书碰过的地方。
而可笑的是，陆知遇能注意到，完全是因为——他也想做这些事。
在那个很奇特的青春里，他们两个年龄差距十年的“情敌”，居然有了一次又一次共鸣。
……
宁深似乎没料到陆知遇问这个问题，半晌才意有所指地回答：“不太感兴趣了，所以就换了。”
“那还挺潇洒的。”陆知遇利落地结束了话题。
真是长大了，令人摸不着头脑。
车行十分钟，他们停在了一个很安静的街边，路边都停着车，车顶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昭示着这里都是今夜短暂停留的车。
可是……导航停在这里，却并没有任何酒吧的招牌。
“这家酒吧在哪啊？怎么没看到呢？”陆知遇又对着导航看了两遍，“是这个位置没错啊。”
宁深打了个响指：“跟我来吧。”
他裹紧衣服走在前面，左拐右拐，拐到了一条窄巷子里，这里被雪覆盖的街边，竟然还有通往地下一层的通道。
宁深踢了几脚，踢开了新雪，找到了黑色的楼梯台阶。
什么酒吧？还挺隐蔽？
“注意脚下哦，小心踩空了。”宁深率先走下去，有他的脚印在，他们大概知道台阶的宽度。
但陆宴书还是伸出了一只手，将陆知遇的一边手肘牢牢钳住。
尚未走到甬道尽头，他们就已经听到了沉闷的音乐鼓点。
很快，一块写着Balle chargée的玫粉色LED灯带招牌出现在他们眼前，
“到了。”宁深笑着回头，目光探究地落到了陆知遇的脸上。
但陆知遇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目光……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非常有特点的男性——
有的戴着假发画着精致的浓妆，脚下踩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从他们面前扭过去。
有的男性休闲装扮，但白白净净，看一眼gay达就会嘀嘀作响。
他们进进出出，脸上神情要么是醉乐迷离，要么如鹰般扫过每个人，寻找合适的狩猎目标。
还有今晚在此处猎到想要的猎物的，一路吻着离开，大手乖张地揉搓怀里的人。
因为他们的东方面孔，还招来了不少目光。进去的路上还有人冲他们吹了几声口哨。
陆知遇变得局促起来。
他们……怎么到gay吧来啊？？？
陆知遇似笑非笑，扯了下陆宴书的衣角。
陆宴书俯身听他耳语。
陆知遇咬牙切齿道：“你别告诉我，你以前也常和他去gay吧。”
随着厚重隔音大门的推开，音浪将他们瞬间淹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狂欢舞池，各个肤色的面孔都在里面挥洒荷尔蒙，拥挤逼仄，人与人的肌肤摩擦在一起。
陆宴书突然伸手搂住他肩膀，以一个护人的姿态将他圈住，气息喷薄在他耳边：“我第一次。”
陆知遇耳朵迅速升温。偏头看了他一眼。
陆宴书挑眉：“不信？”
说话间他还不忘伸手扯了一把宁深。
他们不是常客，但这家伙可是熟练得很，在舞池旁钻得跟条泥鳅，稍不注意就会跟丢。
陆知遇没有回答他。
陌生的环境令他紧张。
他喜欢陆宴书，但不代表他会喜欢同性。和陆宴书断联这几年，他也没动过任何谈恋爱的想法。
所以走在这里面，看到大胆搂抱在一起的同性，有一种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陆宴书一垂眸就能看见他四处乱瞟的眼睛，清澈的眼里装满了求知欲。
他很想伸手扭住他的头，逗他一下，告诉他别乱看。如果是陆知遇高中时代，他肯定就这样做了。
但现在不同，他必须以“成年人”的态度，去对待陆知遇。
宁深七拐八拐找到个卡座，招呼他们坐下。又叫来服务员，点好酒，给陆知遇点了杯无酒精的饮料。可以说无微不至。
陆知遇就坐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好像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互动？
那他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去跳舞吗？”宁海喝了一口酒，站起身问他们。
陆宴书一摆手：“不去。”
“小知遇呢？”
陆知遇也不可能去，连忙摇头。
宁深也不强人所难：“那我去咯？”
说完就滑进了舞池，从他们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他很快有个高大的白人帅哥凑了过去，两人也没交谈，就交换了几下眼神，男人的手就抬了起来，搭在了宁深的胯骨上。
宁深没有推拒，手指轻点男人胸膛。
再然后两人就淹没到了人群里。
给陆知遇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免有些担心，回头问：“他这样没事吧？会不会有危险？”
陆宴书和他并坐，此时慵懒靠着，单手搭在沙发背上，也像是虚空将他揽着。
他的目光也停留在舞池：“他不会有事。”
“你不会不舒服吗？”陆知遇又问。
陆宴书知道他想试探的是什么。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呢，你会不舒服吗？”
整个酒吧的主色调，只有蓝色和玫红，饱和度很高，在这样的氛围灯下，人与人的距离天然染上了暧昧，表情也会被异化。
比如现在，陆宴书凑近自己，脸上的表情明明十分平常。
陆知遇却觉得陆宴书想吻他。
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你是指什么？”
陆宴书抬了抬下巴：“来这个酒吧。”
“不太喜欢，但也不至于不舒服。”陆知遇坦言，“宁深哥喜欢不就好了。”
“是我让宁深找的这个地方。”陆宴书说，“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陆知遇暗自惊讶，想起刚才相遇时，陆宴书和宁深说悄悄话的场面。
难道是在叫宁深找gay吧？
陆知遇不解：“为什么？”
陆宴书正要开口。
两首躁动的音乐就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寂静激得人耳窝发痒，陆宴书的话则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试试看，你那天说的‘长大了’，我是否应该真的听进去。”
陆知遇皱起眉，极缓地眨了下眼睛。
陆宴书这是什么意思?
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吗？
“那结果是什么？”
酒吧切了轻柔的爵士乐，刚才进舞池的人们作鸟兽散，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宁深回来时，发根还有些湿润，泛着蓝色的莹润光泽。
“这家酒吧的随舞舞池是特色，而且开了很多年了，在国外圈子里小有名气。”宁深拿纸巾随意擦了下，介绍道，“但是刚刚那个舞伴不行，太急色了，他妈的，我直接踢他一脚跑了。”
“看吧，他吃不了亏。”
陆宴书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轻笑着转移了话题，也没有告诉他所谓的“结果”。
他举起酒杯和宁深轻轻碰了一下。
宁深挤眉弄眼：“嚯，刚刚在背后议论我了？”
陆宴书答：“他担心你跳舞被陌生人欺负。”
宁深哈哈笑开，对陆知遇玩笑道：“我这辈子恐怕就只在你哥面前栽过跟头喽。”
陆知遇又给难受住了。
还没坐多久，陆宴书的手机屏幕就弹了好几条消息出来。
因为时差关系，书昀的员工这会儿刚上班，估计是有急事要找他。
陆宴书示意自己有电话进来：“我去趟厕所。”
短暂的休息时间快要过去，刚才“归巢”的人又渐渐聚集到了舞池里。
宁深撑着下巴，偏头看着舞池，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宛如漫画线雕，大气又不失柔美。眼神迷离散漫，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知遇突然抬手敲了两下桌子，吸引回宁深的视线，
“我能陪你去抽根烟不？”
“啧，你这个理由找得……”宁深很干脆利落地起了身，“走吧，我高低得抽一根不是？”
青春期看着别人有资格光明正大喜欢他的感觉……妈妈属实怜爱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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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补昨天，晚上再更今天的。当一个诚信日更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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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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