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思绪飞转,迅速权衡利弊,还是没敢信任陆铮。他低垂着头,青丝掩盖住姝丽的容颜:“我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陆铮一愣,他对这位柔弱的夫人多有冒犯,虽然十分客气,保持着君子风度,对她而言,依然会感到不适吧。
陆铮是慈恩山庄的少庄主,江湖后起之辈中难得的俊彦,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但是真正接触过的,除了族中的自家姐妹,根本没有几个。
就算是亲姐妹,也得遵守男女大防,不可能走得太近。
陆铮回忆起自己与秦夫人的接触,种种细节涌了上来,不禁有些窘迫。
他见林燃没有什么危险,小宝也停止哭泣,进入酣眠,带着几分急切,离开了林燃的房间。
林燃看着他离开,神色晦暗莫名,他躺回床上,进入浅眠。
他这条命不值钱,小宝却是姐姐姐夫唯一的孩子,不能赌别人的善心。等腹部的伤好一些,就带着小宝离开。
林燃伤的很重,休养了几日,虽然没有刚受伤时那么没精神,也不会再胸闷气短,依然虚弱极了。
他精神紧绷,夜里不敢熟睡,就怕仇家找上门来,就算入睡,也总会梦到姐姐死的那日,后来渐渐得就睡的少了。
随着他身体渐好,陆铮也表现出了分开的意思。
慈恩山庄的少庄主拿出了身上的钱财,留给了林燃:“夫人打算在何处落脚?”
林燃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陆铮给他置办的,他以为秦夫人丈夫新丧,自己又死里逃生,格外憔悴,为了让他打起精神,甚至还买了些首饰和胭脂。
林燃年幼时为姐姐梳妆打扮过,姐姐出嫁时,他也曾为她贴花钿,对女子的东西并不全然陌生,简单的妆容还是会弄的。
做戏做全套,林燃来者不拒,陆铮买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浪费,全都用在了身上。
脸上涂抹了胭脂的他,看起来红润许多,眼睛里也似乎有了神采,他模仿着姐姐的神情,对陆铮道:“在这附近的村落就好。”
陆铮说:“我送夫人过去,等夫人安置好再离开。”
林燃对此没有异议。
早点分开,等陆铮走了,他就带着小宝换地方,改换身份,跟可疑的人撇清楚关系。
至于救命之恩,还是等小宝长大后再说吧。
陆铮家世不凡,人也开朗善谈,朋友众多,武功也不错,估计这辈子都不需要他帮忙,离陆铮远点就算是报答他了。
陆铮道:“出了城五里之外有个村子,民风淳朴,人也热情,只是距离城镇有些远,而且村子太小,没有大夫,恐怕有些不方便。”
林燃认真道:“若是在城内安身,耗费的钱财必定不在少数。陆公子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以后的日子还长,我总得考虑周到。”
城里查的严,无论租赁房屋,还是购买房产,都需要户籍证明。普通的村子就没那么麻烦,悄悄离开也方便。
陆铮看着小宝,也有些不忍。
相处了这么久,他跟小宝也有了些感情:“不如我认小宝做义子吧。”
林燃诧异地看着他。
这傻子疯了吗?
就算他想收养小宝,也得考虑慈恩山庄的意思。陆铮的家世,注定了他不能凭自己的心意做事,以后娶妻生子,也得经过家里的同意。
突然多出一个义子,陆铮也不怕别人传闲话。
抛开这一点不谈,林燃也不可能答应。
他怕陆铮有所图谋,就算陆铮完全是好意,身为他的养子,也必定会进入其他江湖人的视线之内。小宝现在年纪小,看不出容貌,以后长大了,模样长开,一看就是姐夫的孩子,必定会招来灾祸。
林燃冷下脸:“陆公子说笑了,亡夫尸骨未寒,小宝怎能认他人做父亲?”
陆铮也意识到了不妥,就算他想时常回来看望秦夫人和小宝,也不应该以这种借口。
他见秦夫人骤然变得冷淡锐利,戒备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是误会了。
她姿容出色,没有寻常女子那么软糯,虽身体柔弱却心智坚强,谈吐不像普通的闺阁女子,透着冷静果断,必定出身不凡。
这样的女子锐利张扬,有几个男人能忍住不多看几眼?
就算她被藏在了深闺,也难免引人觊觎。
陆铮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容易引人误会,立刻退让,不再提这件事情,给秦夫人足够的安全感。
林燃坚定了离开的决心,他抱着孩子,跟着陆铮离开客栈,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陆铮租来的马车停在路边,他掀开车帘,接过林燃怀里的小宝,单手熟练地将孩子抱住,等林燃进去之后,将孩子递了进去。
林燃留意到路上有不少行人看向这边。
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注视,现在穿上罗衣,又梳妆打扮,柔和了面部的轮廓,虽然刻意用脂粉遮盖了原本的特征,但是依然称得上俏丽,被人注视是件很正常的事。
眼前的一切都普通极了,林燃却生出几分不安。
他看着陆铮拿着马鞭,坐在了马车前面,忍不住道:“等一等。”
陆铮转过头来:“怎么了?”
林燃说:“能否让我也坐在外面?我想认一认路。”
陆铮往旁边挪动,腾出足够的空间:“当然可以。”
林燃抱着小宝出来,用宽大的衣袖为他挡风,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把熟睡的小宝留在车厢里。
陆铮以为他慈母天性,不放心把孩子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道路不平,马车颠簸,小孩独自在里面,容易摔到。
林燃看似平静,实则非常警觉。
他的身上藏着匕首,还有一些疮药,如果有人偷袭,把药粉丢出,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人的判断。
陆铮赶着车,沿着街道慢慢出了城。
城外的道路没有城内平坦,晃得厉害,他只能放慢速度。
渐渐地,陆铮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轻功虽然差劲,内力却深厚,武功也不弱。慈恩山庄最善剑法,陆铮的红莲剑法已经炉火纯青,论单打独斗,年轻一代中少有敌手。
有人在跟踪!
陆铮怕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地继续赶车。
“夫人,”他低声说道,“若是有意外发生,你带着孩子先找地方躲起来,我会尽力护你周全的。”
林燃没有理会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着匕首,浑身肌肉紧绷,睫毛掩饰了眼中的冷漠杀意,随时都可以动手。
就在此时,车轮轧上了一块石头,马车猛烈颠簸,赶车的马突然嚎叫,受惊般地横冲直撞,眼见车厢无法维持平衡,就要翻倒在地,陆铮腾空而起,跳在了车厢顶端,用自身的力量,稳住了马车,同时看到了躲藏在路边的人。
林燃也险些出手,杀死受惊的马,及时止住,按兵不动,抱着被吵醒的小宝,像寻常女子般轻声温柔哄他。
“是他吗?”杀手说道。
“宁肯错杀,不能放过,动手!”
此刻们一拥而上,大多数冲着陆铮去了,只有两三个人企图控制住林燃。
陆铮分心解决了靠近林燃的人,抽出佩剑,与刺客打斗起来,他对林燃道:“找地方躲起来!”
林燃抱着孩子跳下马车,大概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小宝一路逃亡,留下的痕迹根本来不及处理,仇家还是找上门了。只是有陆铮遮掩,耽搁了一段时间才确定他的身份。
林燃怕被发现,故意扮作女装,却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在。
仇家肯定是把陆铮当成了自己,将扮作女装的林燃当做了陆铮找来掩人耳目的普通人。
就算他已经女装,还是没有打破青年男人带孩子的组合……
林燃躲过暗器,带着孩子往丛林里跑,他回头看了眼被围攻的陆铮,眸中神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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