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裴长律在许知意身后坐下,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坐过去一点,别挤知意。”

他从背后伸过来两条胳膊,和她一起握住手柄,随手帮她按上面的按键。

“我教你。”裴长律说,越过她的肩,低头和她一起看手柄上的按键,“下面这个是射击,左上是特殊技能,你靠近队友的时候按这个,就会出来一道光,给队友加血……”

许知意低头从他的胳膊里钻出来,“不用。我会。”

余光中,有人过来了,是寒商。

他在侧边坐下,和她只有几十公分的距离。

有别人立刻狗腿地递手柄,“寒商,要玩吗?长律家这个大屏幕,打着就是爽。”

“不用。”寒商拒绝了,淡淡说,“这有什么爽,要是有一天,游戏变成自己在这种环境里真开枪,才是真的爽。”

裴长律转头笑道:“说得那么好,等着你以后做出来噢。”

许知意攥着游戏手柄,盯着屏幕,莫名地有点走神。

丧尸尖叫着往上扑,许知意按住按键不松,疯狂扫射。

视野的余光里,只有寒商的两条长而直的腿,还有他随便搭在旁边的手。肤色偏白,手指极其修长,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略微隆起。

许知意没留神看屏幕,开着枪,一头扎进丧尸堆里。

角色被丧尸啃了,她转身把游戏手柄给别人,故意转的是寒商那边,手在递着手柄,眼睛下意识地瞥向寒商。

没想到,他也刚好在看她。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他那双眼睛比记忆中那天在走廊上见到时还黑。

裴长律顺手接过她的手柄,也注意到寒商在看许知意,笑道:“知意,这是寒商。寒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知意,你们还没见过吧?”

寒商没有回答,目光滑落,落在许知意左边肩窝。

许知意今天又是穿白。

是件洁白柔软的T恤,肩膀干干净净,没有他留下的印子。

被他这么看着,许知意肩膀上仿佛又冒出那天的感觉,衣服被水洇湿一大片,贴在肩膀上,凉飕飕的。

寒商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

“没见过。”他说。

他不提那天在楼梯转角的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许知意就也没吭声。

队友冲过来,把人复活了,裴长律顺手开始接着打,“知意,看我给你报仇。”

其他人都在乱哄哄地聊天,抢手柄,热闹到不行。

寒商还在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瞧,也不说话。

许知意干脆主动开口:“你叫寒商?商人的商?是因为家里做生意吗?”

寒商半天才回答,仿佛心不甘情不愿一样,简洁地说:“五音宫商角徵羽,其中商音肃杀,属秋,寒商是秋风的意思。”

许知意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文盲,恨不得咬掉自己瞎说话的舌头。

她转头看向屏幕。

耳边却忽然听见寒商悠悠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叫‘知意’?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许知意回过头,发现他还在看她。

许知意答:“不是。我有个姐姐,我妈给她起名叫许从心,希望她万事都遂自己的心,结果她生下来以后,每天晚上都又哭又闹不睡觉,特别任性,所以生我的时候,我妈就给我起名叫知意,大概是希望我善解人意,让她能睡个好觉吧。”

寒商问:“所以你让她好好睡觉了?”

许知意摇头:“没有。我小时候比我姐还能闹腾。我妈说,我姐那会儿只能算是模拟演习,到我这儿才是正规战场。”

寒商忍不住笑了。

这人的笑一闪即逝。但是在那一瞬间,会露出一点牙,牙齿雪白,

许知意接着说:“所以我妈说,我和我姐就是她这辈子命里的灾星,为了我们两个,她操心得人都老了。”

许知意顿了顿,“我就跟她说,这不能怪我。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的话,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想被生出来。”

寒商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下颌抬着,勾出一个棱角。

好半天,他慢悠悠说:“那我们一样。我也不想。”

一晃已经十年。

--

十年后,大洋彼岸,距离熙市八千公里外,异国的静夜里,寒商把行李箱挪进老宅的主卧,关好门。

行李箱的轮子没有沾地,脚步声在厚重的地毯里隐没。

他动作很轻,像个闯空门的贼。

已经是半夜两点,又是昨晚在路边遇见许知意的时间。

隔壁房间的门关着,门缝漆黑,没有透出灯光,许知意折腾了两天,应该已经睡了。

寒商昨晚从裴长律那里拿到她的手机号,对着那串号码纠结了一夜,等到早晨,才打了她的电话。

结果一句话没说,就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她骂的当然是别人。

她说“不住你的房子”、“占女生的便宜”什么的,听起来像是在骂昨晚带她回家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被她骂了,寒商也冷静下来了。

他嘱咐裴长律,不用告诉许知意他在澳洲的事,也不用说他会帮忙找房,只不过帮一点小忙而已,完全没必要。然后不再直接找她,弯弯绕绕地挖出一个和她同专业的远房亲戚。

今天白天找到清洁公司,把老宅清扫干净,买了基本的家具电器,最后总算把许知意成功引到这幢老宅里。

寒商原本打算,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帮她找到住的地方,已经仁至义尽。

以后每周按时收她房租,她爱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住到毕业离开澳洲时也没关系。两个人连面都不必见,她也根本不需要知道房东是谁。

可是就在今天,一切都谈妥时,她最后忽然问了一句:

【请问你也要住在这边吗?】

寒商盯着这行字,盯了很久。

请问你也要住在这边吗?

最终,就如同有鬼捉着他的手一样,他回了三个字:【有可能】

回完就想剁了自己的手:有可能什么有可能?

许知意问的那句话,就像一只小小的鱼钩,银色的,亮闪闪的,埋在他心里面。

而且埋得很浅。

一整天,它都在那里,只露出一个带着倒刺的小小的尖儿,随着他走的每一步路,说的每一句话,一下一下地撩拨。

撩拨得他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下去。

到了晚上,去衣帽间拿衣服时,寒商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把行李箱拎出来了。

就像被行李箱的提手烫到一样,他把它甩到旁边,在床边坐下来。

这不就是犯贱。

就像当初一样。

她只要放出钓钩,满脸无辜地轻轻扯一扯线,他就会像条鱼一样,一口咬上去。

还死不松口。

寒商逼着自己洗澡,上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盯到了半夜,最终还是起来了。

他打开行李箱,把常用的东西往箱子里收。

心脏在狂跳,跳得根本没法集中精神琢磨需要带什么,寒商干脆直接拉上拉链,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在夜色中一口气开车到了老宅。

老宅的次卧房门紧闭,主卧空着,摆着简单的新家具。

新床垫的塑料膜一蹭就发出滋滋的怪响,寒商三两下把它扯掉,合衣倒在床上,忽然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这些年,本以为和她之间遥遥地隔着九千公里,横跨整个大西洋,昨晚却忽然发现,竟然和她同在一座城市的天空下。

而现在,她就睡在隔壁,只有一墙之隔,几米的距离。

如果静下心,甚至都会听见她那边翻身时床的轻响。

好像阻隔在中间的那些岁月全都隐去了,消失不见。只有心底的抽痛还在,一下又一下。

冬末的晚上仍然很冷,寒商根本忘了带枕头过来,也没有带被子,他把外套的拉链一拉到顶。

来就来了。算了。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跟她见面。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他就住在和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绝不能让她知道,他就像一条扔石头都赶不走的野狗一样,使劲往她身边凑。

好在早晨给她打电话时,她错把他当成别人了,并没有意识到电话是他打过去的。

寒商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今天她租房时,大概他的租金说得太便宜了,她犹犹豫豫的,仿佛不太想租。

为了让她放心,他随口说了个合租条例。

他当时的措辞是,“我在维护环境卫生和保持个人空间上有一些比较细节,甚至可能有点苛刻的要求,会拟一个合租条例,希望你能遵守”。

反正睡不着,寒商翻身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敲下“合租条例”四个字,顺手搜索:

【严重洁癖患者的表现】

【与有强迫症的室友合租的体验】

翻着网页,寒商忽然想起另一巨大的问题——

许知意认识他的笔迹。

就算拟好条例,也只能打印出来。

他倒是有打印机,可是还留在市中心的公寓里。

寒商把笔记本丢在旁边,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

边走边想,大半夜的,真是疯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知意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后院里有棵大树,一群大白鹦鹉,足足几十只,如同一个个白色的大果子一样,肥美地站在树上,吵吵闹闹地开着晨会。

许知意开门去卫生间洗漱,路过隔壁主卧,忽然发现主卧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

她停下脚步,觉得自己没记错,昨晚这扇门好像没关。

许知意随手扭了一下门把手。

竟然从里面反锁着。

她火速缩回手,心中尴尬无比:里面有人住进来了,差点就贸然开了人家的房门。

这么早就在,应该是昨晚搬进来的,可是许知意完全没听见。

起居室和像昨晚一样,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就连门口的鞋架上也只放着许知意一个人的鞋子。

只有厨房的台面上多了一套崭新的厨房用品,包括煎锅炒锅菜板菜刀等等,还有一叠打印出来的纸。

最上面是房租的转账方式,写明了不用交押金,房租每周一付。

看来昨晚悄悄搬进主卧的就是房东。

房租的收款人叫Oskar Qin。

原来房东姓秦,叫奥斯卡,听起来演技很好的样子,不知道他中文名字是什么。

下面的一张纸上,印着合租条例。

许知意浏览了一遍条例,沉默了。

这房东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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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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