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纹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林薇，眼神充满了渴望的询问。
林薇和苏晴对视一眼，都笑了笑。林薇点点头：“去吧，和哥哥一起休息会儿，别闹太厉害。”
“嗯！”夜纹开心地应了一声，脱掉小拖鞋，像只灵活的小猫一样爬上了舟江余的大床。
舟江余往旁边让了让，夜纹便挨着他躺了下来。两个小家伙并排躺着，舟江余下意识地侧过身，一只白嫩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夜纹的手臂，像是找到了一个安心的依靠。舟江余很快就沉入了梦乡，长长的睫毛在粉扑扑的脸蛋上投下细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夜纹仰面躺着，像朵摊开的太阳花。他的蓝黄色睡衣卷上去一小截，露出圆鼓鼓的奶白色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窗外夏日的阳光被窗帘过滤成柔和的光线，蝉鸣模糊地传来。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孩子均匀交错的呼吸声，显得静谧而温馨。
苏晴和林薇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头都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林薇轻轻感叹：“小孩子真是，一下子就玩得这么好了。”苏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眼神里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儿，苏晴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她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对林薇低声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薇点点头：“好，我看着他们。”
苏晴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走廊里，她接起电话，语气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甜腻：“喂？……嗯，在酒店呢……孩子睡了……知道了，晚点联系……”她一边低声讲着电话，一边走向电梯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本该熟睡的舟江余，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房间里，林薇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书。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舟江余放在床头柜上的儿童手表，突然发出轻微的“嘀嘀”震动声，是设定的午休结束提醒。舟江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身边的夜纹。
夜纹还在熟睡，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舟江余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想找妈妈，却发现房间里只有林薇阿姨。
“阿姨，我妈妈呢？”舟江余小声问，心里那根敏感的弦又绷紧了。
林薇放下书，温和地说：“你妈妈刚才出去接个电话，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要不要喝点水？”她起身去倒水。
舟江余点点头，接过水杯小口喝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紧闭的房门。妈妈又出去了……又是接电话……上次在商场，她也是说接电话，然后……他不敢想下去，握着水杯的小手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夜纹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舟江余，立刻露出笑容：“哥哥。”
舟江余勉强对他笑了笑：“嗯。”
两个小家伙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舟江余明显心不在焉，频频看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苏晴还是没有回来。
舟江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即将爆发的委屈。他跳下床，光着脚跑到门口，踮起脚尖想开门，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他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
“妈妈……妈妈……”他小声地喊着，声音开始发抖。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又被锁住了！妈妈又丢下他了！
“哥哥？”夜纹也察觉到他不对劲，跟着跑下床，担忧地看着他。
“门……门打不开……”舟江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妈妈！开门！妈妈！你在外面吗？妈妈！！”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的哭喊。
林薇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余余别怕，门锁了是怕你们自己跑出去危险。你妈妈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她骗人！她又骗我！她不要我了！”舟江余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不再相信任何保证，巨大的被抛弃感让他完全失控。他像一头绝望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紧闭的门，小小的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余余！别这样！”林薇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想抱住他。
但舟江余的动作太快、太决绝了。就在林薇的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他因为用力过猛和脚下的打滑，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门框棱角上。
“砰！”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舟江余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板上。鲜红的血，刺目得惊心，瞬间从他白皙的额角涌出，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眉毛和眼睫，滴落在浅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狰狞的花。
夜纹吓得呆在原地，小脸煞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哭都忘了。
林薇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几乎停跳！她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余余！！”她颤抖着手，想碰又不敢碰，“天哪！血……”
她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号，一边对着吓傻的儿子喊：“纹纹别怕！待在原地别动！”电话一接通，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前台！快！叫救护车！120！房间号XXX！孩子撞到头了，流了很多血！快！！”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是酒店工作人员被惊动了。
林薇撕下自己衣服相对干净的内衬下摆，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按压在舟江余血流不止的额角伤口上。鲜血很快染红了布片，温热的、粘稠的触感让她心胆俱裂。舟江余小小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声息，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余余，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坚持住！”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呼唤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坚持让苏晴带着孩子一起出去！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房间门锁“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了。
苏晴一脸轻松甚至带着点愉悦地推门进来，嘴里还说着：“余余，妈妈回……”话没说完，眼前的景象如同一个巨锤，狠狠砸在她的眼前！
地上刺目的鲜血，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儿子，跪在地上、双手染血的林薇，吓傻了的夜纹，还有冲进来的酒店工作人员……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她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大脑一片空白。
“小鲤鱼？！”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从她喉咙里冲破而出。她踉跄着扑过去，看着儿子惨白染血的小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冰冷地照着。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像一只沉默而残酷的眼睛。
走廊的长椅上，苏晴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沾着点点干涸发暗的血迹。
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儿子满头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还有自己推门而入时那瞬间的轻松……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她的神经。
林薇坐在她旁边，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里除了担忧，还有一丝后怕的庆幸。幸好她当时在场，处理及时。她轻轻拍了拍苏晴冰凉的手背，无声地给予一点支撑。
夜纹被林薇的丈夫接走了，小家伙离开时，大眼睛里还盛满了对哥哥的恐惧和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带着疲惫。
苏晴猛地弹起来，踉跄着冲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我儿子！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她，语气沉稳但凝重：“孩子送来得还算及时。额角的伤口比较深，已经缝合了。万幸的是，初步检查没有发现严重的颅骨骨折和颅内出血迹象。”
苏晴腿一软，几乎要瘫倒，被林薇用力扶住。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让苏晴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剧烈的撞击造成了中度脑震荡。孩子目前还在昏迷中，需要密切观察后续情况。而且，脑震荡有可能伴随一些后遗症，比如近期的记忆紊乱、头痛、头晕、情绪波动等，需要时间恢复，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记忆……紊乱？”苏晴喃喃地重复着，像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对，尤其是撞击前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出现记忆模糊甚至缺失。这是脑震荡的常见现象，大部分会随着恢复慢慢好转，但也存在个体差异。”医生解释道，“现在可以转到病房观察了，等孩子醒来，注意他的反应，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护士。”
当舟江余被推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时，苏晴的眼泪终于决堤，捂着脸压抑地痛哭起来。林薇也红了眼眶，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林薇陪着苏晴守了一夜。天快亮时，苏晴红肿着眼睛，哑着嗓子对林薇说：“薇姐，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你带纹纹先回酒店休息吧，这里有我。”
林薇看着憔悴不堪的苏晴，叹了口气：“好，我晚点带早餐过来。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林薇离开后不久，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夜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踮着脚，怯生生地看着病床上缠着纱布的舟江余，大眼睛里充满了害怕和担忧，还有深深的愧疚。
他觉得哥哥受伤，都是因为自己去找他玩，哥哥才撞到门的。
林薇去而复返，在门口轻轻拉住儿子：“纹纹，哥哥需要休息，我们别吵他。”
夜纹仰着小脸，眼圈红红的，小声问：“妈妈，哥哥会好起来吗？他还会记得我吗？”
林薇蹲下身，温柔地擦掉他眼角的泪珠：“会的，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醒了，我们再来看他，好不好？”
夜纹用力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被妈妈牵走了。他把自己一直攥在手心、已经捂得温热的小海螺，悄悄放在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那是他最喜欢的宝贝，他希望它能给哥哥带来好运。
舟江余是在当天傍晚醒来的。
他睁开眼，眼神有些茫然和呆滞，对刺眼的光线不适应地眯了眯。额角传来一阵阵钝痛，让他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小鲤鱼！你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苏晴立刻扑过来，声音带着狂喜和后怕的颤抖，“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认得妈妈吗？”
舟江余的目光慢慢聚焦在苏晴焦急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妈妈？”声音沙哑细小。
“哎！是妈妈！是妈妈！”苏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紧紧握住儿子没打点滴的小手，“你吓死妈妈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小鲤鱼最勇敢了……”
接下来的几天，舟江余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半梦半醒之间。他变得异常安静和沉默，眼神常常放空，对周围的事物反应迟钝。医生说是脑震荡后的正常现象。
苏晴寸步不离地守着，喂水喂饭，擦洗身体，小心翼翼。巨大的惊吓和强烈的自责让她暂时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像一个真正的、惶恐不安的母亲。她甚至没心思去理会那个频繁打来的未备注号码。
一周后，舟江余的情况稳定下来，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出院那天，林薇带着夜纹来送行。
夜纹看到头上还裹着纱布、脸色苍白的舟江余，既心疼又害怕。他鼓起勇气，走到病床边，把那个一直没送出去的小海螺轻轻放在舟江余的手心，小声说：“哥哥，这个给你……祝你快点好起来。”
舟江余低头看着手里冰凉光滑的小海螺，眼神有些茫然。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漂亮的、眼神殷切的小男孩，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
病房里很安静。苏晴和林薇都紧张地看着舟江余的反应。
几秒钟后，舟江余眨了眨依旧带着点懵懂的大眼睛，用一种完全陌生、带着点疏离和困惑的语气，轻声问道：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夜纹脸上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瞬间凝固了。他清澈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里面迅速弥漫起一层受伤的水雾。小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苏晴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医生说的“记忆紊乱”。她看着儿子茫然的表情，又看看夜纹瞬间惨白的小脸和泫然欲泣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移开了目光，弯腰抱起了舟江余：“小鲤鱼，我们回家了。”
舟江余温顺地趴在母亲肩头，手里还握着那个小海螺，目光掠过呆立在原地、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夜纹，眼神里只有纯粹的陌生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解。
林薇搂住失魂落魄的儿子，看着苏晴抱着舟江余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这离别的沉重与初生的裂痕。
那场短暂相遇、充满欢笑与泪水的海边夏日，连同那个叫“纹纹”的男孩，似乎真的被那重重的一撞，从舟江余五岁的记忆里，彻底抹去了。
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卷走所有痕迹。有些相遇，如同沙滩上的画，注定要被潮水带走。而有些伤痕，即使看不见，也已在心底刻下了永恒的印记。
那些短暂搁浅的沙堡与诺言，冲刷得面目全非，只留下岸边人，守着各自无法言说的潮痕。
我是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小的时候经常被幼儿园老师说，没法，只好假装睡觉，没一会儿就真睡着了。小朋友是真的可爱[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记忆错乱了，不可怕呀[摊手][摊手]
他们总会相遇的[摊手]只是一个记忆线[紫心]
一不留神，写太多啦[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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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记忆线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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