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得细,腌透了,味道渗进去了。”舟江余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久病成医的麻木,“就算把它榨成汁,混在一百种调料里,我也能猜到。”
“唉……”
“唉……”
“唉……”
三声几乎同步的、沉重的叹息,整齐划一地响起。
连叹气的节奏和尾音拖长的调子都一模一样,仿佛经过了无数次排练。
“祖宗啊,”白松涧摇着头,语气复杂,带着点无奈又心疼的调侃,“你这忌口的条条框框,比紫禁城里皇帝老儿用膳的规矩还多,御膳房总管见了你都得递辞呈。”
舟江余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哥哥”到“舟哥”,再到此刻的“祖宗”,称呼的变迁清晰勾勒出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
“你以为我想啊?”舟江余猛地抬起头,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带着积压已久的委屈和烦躁。
他用力戳着饭盒里那块已经面目全非的鱼肉,把它彻底捣成了碎末,“你们知道每天看着你们大快朵颐,红烧肉、辣子鸡、炸串、火锅……而我只能守着这些,”他用筷子尖狠狠点了点自己饭盒里的“清汤寡水”,“像在嚼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感觉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隔壁桌爆发出的大笑声,餐盘碰撞的叮当声,远处窗口师傅洪亮的吆喝声……所有的喧嚣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他们四人围坐的这张小桌子,像一个被无形屏障隔绝的孤岛。
空气凝滞,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栖默默放下了筷子,金属筷尾碰到餐盘边缘,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叮”一声。他坐直身体,目光沉静地看向舟江余,不再是刚才那种漫不经心的调笑。
“我记得,”林栖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悠远,“好像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有一次班级聚餐吃火锅,你还能坐在边上,涮点清汤里的青菜和豆腐,虽然吃得不多,但……至少是坐在桌边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模糊的画面,“最后……好像是没吃完就提前走了?脸色不太好。”
舟江余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得如同他饭盒里的汤。“嗯……也就……勉强塞了几口吧。”
他低声说,记忆里那点微弱的、参与其中的快乐,被紧随其后熟悉的、钝刀子割肉般的胃痛彻底覆盖。
“当时兜里揣着胃药呢,提前吃了两粒,不然估计当场就趴下了。”
“我记得……”夜纹接过了话头,眼神有些飘忽,似乎穿透了食堂嘈杂的人影,落在了更久远的时光里,“还要更早一点。那时候,哥哥你还能跟着我们一起去街角那家麻辣烫……虽然你每次都点清汤锅底,寡淡得要命。”他嘴角弯起一点怀念的弧度,但很快又落了下去,“但你总喜欢……偷偷地,趁我们不注意,飞快地从我们红油滚滚的碗里,捞走一两个漂在最上面、看起来没怎么沾到辣油的鱼豆腐或者小香肠……像只偷腥的小猫。”
“有一次!”白松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鲜明的画面,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蓦地绽开一个忍俊不禁的笑,打破了沉重的气氛,“你偷吃了我刚夹起来的一个泡椒凤爪!就舔了一下上面的汁儿!”他用手比划着,眼睛都笑弯了,“结果不到五分钟,你那嘴唇,我的天,肿得像挂了两根小香肠!又红又亮!你还死鸭子嘴硬,捂着嘴说‘没事没事,辣的才够味’,最后还是林栖眼尖,发现你眼泪都快疼出来了,我们仨连拖带拽把你塞进出租车去的医院!急诊医生还以为你食物中毒了!”
“哈哈哈哈……”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那段糗事带来的尴尬和年少无知的无畏交织在一起,四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在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但这笑声背后,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沉重的苦涩。
那时候的胃病,像只偶尔龇牙的小兽,虽然讨厌,但还能被压制,还能允许一点点小小的、危险的放纵。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彻底囚禁了他的口腹之欲。
笑声渐歇,气氛再次沉凝下来。
“医生……”夜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边……有说能……有希望治得好吗?或者……好一点?”他问得谨慎。
舟江余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有些僵硬。“就是……养着。”他含糊地说,避开了那个词。
医生办公室里低沉的、带着职业性怜悯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这已经是比较严重了……要控制饮食,定期复查……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后面的话像冰冷的针,扎得他心头发麻,他不敢深想,更不敢告诉父母之外的任何人,包括眼前这三个家伙。
“呸呸呸!”夜纹像是被舟江余沉默中的沉重吓到,猛地伸出手,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试图驱散晦气的莽撞,用力揉乱了舟江余的头发。
那动作带着熟悉的亲昵,像小时候他闯了祸,舟江余板着脸训他时,他耍赖撒娇的样子。“别瞎想,别说不吉利的话。”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强装的轻松,“你看看你姐,高一那会儿,她胃出血住院,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比你这严重多了吧?现在呢?人家大学都快毕业了,听说找了个特别厉害的老中医,喝了半年苦药汤子,现在都能跟着同学去吃微辣的火锅了。活蹦乱跳的,对吧?”他寻求支持似的看向林栖和白松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