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街道狭窄而破乱,夏雅静静跟在纪宁的身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的是压抑的冷寂。
纪宁的家同样破败,墙皮一块块剥落,家具也不多,但好在还算整洁。
“见笑了。”纪宁说道。
夏雅没有回话,她和母亲曾经居住的环境更糟糕,还是租的房子,至少纪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妈妈呢?”夏雅问道。
“三个月前去世了。”
“节哀。”
“坐吧。”纪宁给夏雅倒了杯茶。如果不是母亲去世,无法再阻止他,他也不会来找夏雅。
“你之前说的我母亲死亡的真相,是怎么回事?”夏雅问道。如果不是纪宁的这句话,夏雅绝对不会和仇人的儿子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
“你应该也可以看出来,我家买不起豪车,我爸纪涛海只是那辆车主人的司机。而我爸爸,胆小,谨慎,绝对不可能做出雨天超速闯红灯的行为,当时开车的不可能是他。”
“证据呢?”夏雅问道。
“我黑进了当时处理事故的警局,所有这起事故的资料都被销毁了,还有当时救治我父亲的医院,抢救记录的资料也在一场大火里遗失了。”
“这算证据吗?这只是你的臆测。车祸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这些东西没了很正常。”
纪宁惨淡地笑了下,“和你母亲一起死亡的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儿子,和我一个学校,叫袁毅,因为这件事,我高中被他霸凌了三年,实在受不了了,退了学。这几年他还是总来找我的麻烦,就连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来闹了一场。”
夏雅皱了皱眉,她并不全然相信纪宁的话,故意试探地问道,“那我帮你和他谈谈?”
“不,他已经死了。”纪宁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
“他来我妈妈的葬礼上闹,我很生气,所以我告诉了他,当年开车的不是我爸,而是雇佣我爸当司机的那个人。”
“他信了?”夏雅问道。
“对,他信了。他说他要去找那个人,然后,一个多月前,我得到消息,他跳河死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你现在来找我?”夏雅的声音有些玩味,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里面潜藏的恶意。
纪宁眼睛闪了闪,“我一个人,……,不行。”
“是吗?”夏雅开口道,“那你告诉我,雇佣你父亲的人是谁?”
“他姓谢。”纪宁没有直接说出答案,他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夏雅,想要从夏雅脸上看出不一样的神色。
“谢忠?”夏雅问道。上城区姓谢又权势滔天的可不多,不过他那个年纪和位子,不太像是会自己开跑车飙车的人。
“不,他的大儿子谢瑛律。”纪宁答道。
“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谢瑛律十三年前只有16岁。”夏雅淡淡地说道,心下有些沉,谢瑛律,也就是白韵的舅舅。
“16岁,没有驾照,开车撞死了人,他们家有这个能力把这件事压下去,而我爸爸,就刚好是那个替死鬼。”纪宁一边说,一边看着夏雅,观察着夏雅的反应。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夏雅笑了笑,“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想为你的母亲报仇吗?”纪宁反问道。
“那你呢?你来找我,是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夏雅对纪宁是有戒心的,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袁毅的死亡,无疑是他故意诱导推动的结果,他现在找上自己,是不是自己也是他手中算计利用的一张牌?
但这是个阳谋,如果确实是谢瑛律造成自己母亲的死亡,那她无论如何都要讨个公道。
“我妈妈已经死了,我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不能让我爸爸为他没做过的事沾上污名,我只想要一个真相。”纪宁继续说道。
“你脸上的伤?”夏雅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袁毅来我妈妈葬礼上闹了一场,没多久就跳了河丢了命,他的那帮狐朋狗友认为他不可能自杀,觉得是我害的。”纪宁撇开了头。
夏雅心下了然,“他的死亡,你的确不全然无辜。”
纪宁神色闪过一丝晦暗,“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真相。谢瑛律做错了事,为什么却是我们家破人亡。”
“你说的事,我需要再确认一下。”夏雅说道。“但我有个疑问,如果是袁毅去找上谢瑛律,他怎么可能不说出是你告诉他的这件事?你至今为什么安然无恙?”
纪宁的眼神闪了闪,“我拜托过他不要说。”
夏雅没有再追问,纪宁一定隐瞒了什么,但这都不是重点,她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是,当初开车超速闯红灯的人究竟是纪宁的父亲纪涛海还是谢家的大儿子谢瑛律。
夏雅忽然想到白韵的party邀请,看来自己需要去参加一下了,说不定可以看到她的舅舅谢瑛律。
……
夏雅和纪宁的交谈结束,纪宁十分体贴地把她送出了弯弯绕绕狭窄的街巷,两个人在大路上告别。
夏雅打了个车,刚坐上车,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雅看了看,是赵胜芸。
她接通了电话,“胜芸,怎么了?”
赵胜芸的语气有一丝不自在,“雅雅,你会参加白韵的Party吗?”
“会啊。”夏雅随口答道。
赵胜芸那边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陆霄会来吗?”
“这我不太知道,我没问他,白韵也给他发邀请了吗?”夏雅回道。“怎么了?胜芸,你今天怪怪的。”
“没,没什么。”赵胜芸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要参加白韵的Party,还是带上陆霄比较好。”
“好,那我问问他。”夏雅接受了提议。
赵胜芸很快挂断了电话,夏雅心下有些沉,最近宿舍的三个人都有些怪,她们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白韵的Party是来者不善吗?
可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去,除了通过白韵这边,她根本没有可以接近谢瑛律的机会,她必须去确认纪宁所透漏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她不会简单听信纪宁的一面之词,但如果真是谢瑛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那他凭什么不付出代价?
她不管他是什么上城区的权贵,这个世界可以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至少要有程序的正义,他们至少要懂得尊重普通人的生命与人权,如果这都做不到……
那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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