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最是见风使舵之地,敏贵妃为秦子苓教训陆灵儿,一夜过去,这事儿便是传得人尽皆知,秦子苓这下算是攀上高枝了,日后看谁还敢刁难静羽宫。
内务府和御膳房一大早就派人送东西过去,往常人烟稀少得跟冷宫一样的静羽宫终于热闹起来。
但抵不住秦子苓性子古怪,烦死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风气,最后挥着锄头将人统统赶出去。
听到这里,正在吃茶的江初唯直接喷了出来,空气里漫开一层水雾,受了呛掩嘴咳起来。
香巧忙上前抚着她后背帮忙顺气,“小姐,您慢些。”
江初唯笑着摆摆手,扭头急切地追问道:“子苓姐姐真将人赶走了?还是用锄头?”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香巧为江初唯重新奉上一杯热茶,“贵嫔娘娘嫌吵,耽搁她挖土种地。”
江初唯抿了抿红唇,强忍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子苓姐姐太可爱了。”
“小姐,今日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江初唯早上起身后便一直瘫在贵妃椅上,香巧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靠出什么毛病来。
“不去了,我等人。”江初唯咬了一口桂花酥,满嘴的甜蜜,染得颊上的梨涡都更甜了。
“温婕妤吗?”香巧心细地提了提盖在江初唯身上的薄毯。
江初唯笑着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不是。”
既不是秦贵嫔也不是温婕妤,香巧有些纳闷了,他们小姐究竟在等谁?
难道是景王不成?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忙里忙慌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小太监焦急又害怕的呼声:“大皇子,您慢点呀!这是昭芸宫,不是洢水宫,可不能闹到贵妃娘娘休息啊。”
小太监快哭了,小祖宗惹不起,姑奶奶更是怕。
周千衡手里抱着一束红梅,呼哧呼哧地往昭芸宫前殿跑去,宫人见到是大皇子不敢阻拦,更多好奇混世魔王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脚步声渐近,江初唯坐直了身子跟香巧说:“快去雅室拣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过来。”
“小姐怎么知道大皇子今日会来?”香巧脸上掩不住的不敢相信,还有对江初唯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掐指会算,简直乃神人。
江初唯挑了挑柳叶眉,有一点的傲娇之色,“昨儿个不是留景王吃饭了吗?大皇子跟他不对付,又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今日不找上门还等明天吗?”
“原来小姐留景王用饭是因为大皇子。”香巧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失落,他们小姐性情纯良,待人处事向来直率,从不会耍小心机,但现在却要小心翼翼,所想所做都要考虑周全,或许这就是老夫人所说——成长总是有得有失。
江初唯轻嗔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她心疼周瑾辞是真情实意,就算没有大皇子要攻略,她也会对那个孩子好的。
倒是昨晚温诗霜的现身,让江初唯万万没想到,虽然周瑾辞是亲王,而且还是个孩子,但到底也是个外男,只要跟他走得太近都会落人口舌,但有第三人在场就不一样了。
温诗霜帮她避嫌,想来是完全放下了心中芥蒂。
“贵妃娘娘!”周千衡捧着红梅花束跑进来,小脸因为吹了冷风,颊上红彤彤的两坨,可爱得很,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
江初唯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忙地抬眼望去,眸底带着一丝病色,却也不失灵动和活力,而后朝他轻轻一笑,仿若看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大皇子来了。”
周千衡眨巴下眼睛,突然想起母妃在宫里念过一句诗词: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快过来这儿,”江初唯坐贵妃椅里不肯动,将周千衡招到自己跟前,主动地接过他手里的红梅,低头闻了闻,感叹道:“这是大皇子亲手采摘的红梅吗?真是香呀。”
周千衡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次见贵妃娘娘喜欢,今日过来便摘了几枝。”
“放去寝殿,好生照料。”江初唯将花束交给宫女,拉过周千衡的手,“怎么这么冷?”
周千衡微微垂下眉眼,耳尖泛红,“其实也不太冷。”
候在殿外的小太监,不小心瞥到这一幕,下巴险些掉地上。
是他眼睛瞎了吗?小祖宗竟然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江初唯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周千衡袖口,“以后出门记得带手炉,可不能嫌麻烦知道吗?这天儿太冷了,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每次出门之前,母妃都叮嘱他不要惹祸,但江初唯却是真正关心他。
对此,周千衡不无感动,乖乖地点了点头。
且说到这里,香巧从雅室搬来好些有趣的小玩意,毕竟是孩子,周千衡看到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这个也瞧瞧,那个也看看。
“大皇子喜欢的话,等会儿都带回洢水宫吧。”江初唯重新换了个手炉,抱着手里笑眯眯望着周千衡。
周千衡心里美滋滋,但嘴上又忍不住问了句:“贵妃娘娘不送去慈乐宫吗?”
果然争宠不分年龄。
江初唯没有回答周千衡,转而问道:“大皇子为何不喜欢景王呀?”
周千衡颓着眼角,恹恹道:“母妃总是夸他厉害,什么像我这个年纪,景王已经能诵诗写文了,而我整天就知道玩。”
虽说江初唯没生过孩子,更没有养过孩子,但她当过孩子呀。
所以非常不赞同纯妃对大皇子的教育方式,即使再小的孩子,都有强烈的尊严,怎么能总拿他跟别人做比较,还从头到尾都是踩一捧一呢?
却也不好在孩子面前念叨纯妃的不是,不然一传十十传百传去洢水宫,纯妃还以为她要抢她孩子。
“那大皇子喜欢玩吗?”江初唯不仅不抢孩子,还要帮大皇子上进,这样就能拉近跟纯妃的关系,“本宫听说大皇子箭术高超,还得过陛下夸赞不是吗?”
“那些在母妃眼里都是不学无术,母妃更想我多识多写几个大字,”说着,周千衡心情全无,手里的小玩意突然就不香了,讪讪地扔了回去,问:“贵妃娘娘,念书有射箭骑马好玩吗?为何母妃非要逼我念书?”
江初唯微微含笑,“各有各好,但大皇子毕竟是皇家子嗣,纯妃娘娘自是盼你文武双全,免得日后长大了受人欺负。”
周千衡天真地挥了挥小拳头,“谁敢欺负本皇子,本皇子就揍死他。”
“大皇子可听过‘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我们应该以理服人,而不是用武力解决问题,动武只是面上屈服,谁知道他心里作何想,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骂你呢,到时又去教训一番吗?大皇子不觉得累人吗?所以定要学会以理服人,教人心服口服,就得好好念书天天向上,不然还没等到你开口,就被人怼得哑口无言。”
江初唯小嘴叭叭地还挺能说,再加上语速又快不带喘气,听得周千衡云里雾里找不到北,又抵不住江初唯说话时神色拿捏得十分到位,也不管她说什么,反正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周千衡一脸懵懂却又连连点头,就差起身给江初唯拍手叫好了。
“择日不如撞日,大皇子,今儿天气甚好,午膳前我们先诵诗一首吧?”江初唯从桌案上抽出一本《大周诗词三百首》,笑盈盈地提议道。
“不要!”周千衡兴致冲冲地咧嘴一笑,“本皇子午膳前至少诵诗三首!”
江初唯鼓励他,“大皇子最棒了。”
周千衡平日虽然贪玩了些,但脑子还是非常灵光的,三首诗词背了一下午,终于在晚膳前记住了,高兴得上跳下窜,跟山里的猴子一样,江初唯找出来的小玩意,回去时也只命人拣了两个,他自己就捧着《诗词三百首》,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有个孩子陪着,逗趣打发时间,倒也不错。”江初唯吃过饭又瘫回贵妃椅,扫了眼撒了一地的小玩意,感叹道。
香巧将炉子里的炭火升高了一些,莹莹月光映出她脸上的偷笑,“小姐也想生娃娃了吗?”
江初唯懒懒地撩起眼皮睨她一眼,“跟谁生?我自个儿吗?再说生孩子那么疼,我才不要遭那个罪,反正昭芸宫还有温姐姐,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给周翰墨任何拉拢温父陷害江家的机会。
她一定要护住温诗霜的肚子!
“小姐先把身子养好,其他事情不用着急。”既然已经知道陛下对小姐是逢场作戏,甚至命人在平日里的药膳里加料,香巧便对陛下不再有任何期待,只希望自己的小姐安康快乐。
只是深宫内院,一入无回头路。
小姐难道就要这样困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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