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耽搁了些许时间,谈序回房之后加快了动作。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白色西装从浴室出来,头发被摩丝固定往后梳,露出完整的脸。
他面部松懈下来时,是过于漂亮的长相,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高鼻梁、鼻头挺翘,唇珠饱满,脸型线条柔和。
因为太漂亮,看起来便没有足够的威严;所以大多时候谈序都绷着脸,他的每一个抬眸和微笑都经过千百次练习。
不过在江时融身边待久了,他也能染上两分江先生的气质,看起来便也有一些威势。
对着镜子最后理了理衣领,开门出去。
经过走廊时,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踪迹。
谈序垂着眸,女孩想走的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但人渴极了,饮鸩又何如。
宴会在顶楼举办,露天,灯光却明亮而柔和。
开场前的乐声以萨克斯为主调,温柔多情的萨克斯风与海风缠绵,轻轻送入每一位宾客耳中。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亮色绒毯,餐桌的摆放讲究,餐具精致。
来来往往的侍者容貌皆不俗,举止得体、脸上笑容真挚。
和那个女孩一样,上船来淘金的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并不少。
谈序入场时,宴会人已经都到得差不多了,他下意识寻找江时融的身影。
这并不难,江时融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
谈序眼睛微亮,正要向他走去,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
“大美人,先和我喝一杯?”易居巡笑眯眯地看着他。
谈序自然不会推拒,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拿了杯香槟,和易居巡碰杯。
“叮——”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谈序浅抿了一口,又看向江时融所在的方向。
他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谈序看得不真切。
易居巡看着,心下叹了口气,跟谈序说:“时融说你今天辛苦了,问你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晚宴就别参加了。”
“什么?”谈序疑惑,看着易居巡复杂的脸色有些不安,问,“易先生,是发生了什么吗?”
易居巡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巧这时,场中乐声一变,变成悠扬雅致的弦乐与钢琴合奏。
经典的华尔兹舞曲响起。
一个穿着银白色礼服,身材高挑修长的女人入场。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涵书和江时融身上,也有些人隐晦地瞟向谈序。
谈序也看着白涵书,她再不见一丝憔悴,一袭人鱼尾的银白色长裙,就像从深海里游弋而来的人鱼公主一样高贵优雅。
她在江时融身前三步外停下,江时融身边围绕的人识趣地自动散开。
谈序看见,江时融上前两步,一只手伸出,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欠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而白涵书轻笑,将手放在江时融手上。
伴随优雅的乐曲,两人在万众瞩目之下跳起开场舞。
宾客们无不微笑注目,众多女孩一脸艳羡地看着白涵书。
谈序捏着高脚杯的手用力到泛白,但马上又回过神来,松了松手。
易居巡一脸欲言又止,宴会场上人太多,有些话他不好说。
谈序却扯起微笑,冲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过是一个开场舞,虽然江时融极少在宴会上邀请女伴跳舞,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这毕竟是江时融的庆功晚宴,他跳个开场舞再正常不过。
虽然他原来以为,江时融如果亲自开场,大概会邀请卫凝甯跳开场舞。
只是稍有偏差而已。
谈序暗暗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他不愿探究,即使内心深处知道江时融和白涵书开场舞,与卫凝甯有多不同。
两分半的开场舞,谈序度秒如年。
Ending pose 后,谈序微松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竟一直提着。
但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江时融并没有放开白涵书的手,而商参落带着两个助理突然出现。
一贯跟在江先生身后半步的谈助不见踪影,商参落也不敢找,视线半垂着,戴着白手套,规规矩矩打开身后托着礼盒的助理手中的大礼盒。
从中取出去小盒子,打开,用手托着朝向江时融。
易居巡看了眼江时融那边,又看面色逐渐苍白的谈序,心中不忍,再次问:“谈序,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谈序听见了易居巡的声音,明明心脏已经被捏住般,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易居巡更头疼。
而那边还在继续,江时融微笑着从戒指盒里取出戒指,在白涵书惊讶又惊喜中,将戒指缓缓带到她手指上。
无须多言,他们身边的宾客自发开始鼓掌,庆贺这一对璧人。
“江先生和白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白小姐好幸福!和江先生真般配!”
“天呐,这也太浪漫了!”
“两家是世交啊,什么时候举办订婚宴啊?希望到时候我有幸参加!”
“那戒指看起来好特别,江先生好有心!”
......
谈序举着香槟,茫然地听着聚在江时融身边的宾客,高声祝福他们。
他隔着人海看江时融,江时融的目光扫到了他,但很快又移开。
谈序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心脏的挤压感更甚。
他从未觉得自己和江时融的距离那么远,即使他们现在相距不过数十米,却好像隔了道天堑。
这道鸿沟是家世,是世俗目光,更是江时融的心意。
众多宾客一面笑着祝福江先生和白小姐珠联璧合,一面暗暗去看谈序的脸色。
谈序的身份不是秘密,一时间众人看好戏的居多,奚落嘲讽的更不少。
这样的宴会怎么会有人舞到谈序面前呢,他们只需偶尔看一眼谈序,再和朋友耳语几句,几人一起笑,又斜眼看他。
盛大的祝福声和窃窃私语好像一下全涌入谈序脑中。
谈序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是:
“谈家那个窑子里出来的,还敢痴心妄想,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还真当自己能野鸡变凤凰,这一下被打落原形了吧。”
“某些人就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用狐媚手段缠着江先生,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骚味儿都还没散呢!”
这种话谈序听过好多遍,他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今晚却好似格外刺耳些,但其实他哪里又能听见宾客的耳语,那些声音不过在他脑海回荡。
谈序眩晕,易居巡见他脸色不好,顾不上他的意见,按着谈序的肩膀,强硬地让他转身,拉他往楼下客房走。
谈序不想走,但他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扯,太难看了。
今晚他已经足够狼狈,一只落败之犬,再不肯退场,平白给那对璧人碍眼吗?
他的心像撕裂一般,被易居巡拉着走,离开顶楼后,看向自己手里还端着的香槟,突然仰头,边走,边一饮而尽。
高仰起的脖颈如濒死不屈的天鹅。
喝得急,透明的酒液不可避免溢出嘴角,从下巴滴落到昂贵的白色西装上,留下一串水渍。
谈序咽下口中的酒,这香槟是他精心挑选的,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他猛地拉住易居巡,笑着说:“易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好,您先回宴会场吧,江先生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在他身边不太好。”
易居巡看着谈序虽然在笑,但整个人好似要碎掉般,哪里敢放他一个人回去。
但谈序态度坚决,声音有些颤抖,却无比坚定,“请您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易居巡只得松手。
谈序随手将玻璃杯插进走廊一侧的花篮里,哦,对了,这玫瑰也都是他挑选的。
江先生好残忍,他和初恋求婚,一切的布置却出自他之手。
谈序往回走,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才是那条自讨苦吃的小美人鱼,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一般疼痛。
“谈助理怎么擅离职守,不跟在江先生屁股后面,自己先回房间了?”一个低沉阴冷的男生突然想起,“哦~不会是被赶下来了吧?也对,江先生和白小姐求婚呢,怎么会留个床伴在那里。”
谈序抬头,是莫奚赫,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房间门口,抱胸笑着看他。
脸上明晃晃的恶意,毫不遮掩。
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谈序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他既然喜欢白小姐,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
谈序自己便也笑了笑,“莫先生说我,自己不是也深情厚意,你也知道江先生比自己好,为白小姐找到好归宿高兴吗?”
“我还以为莫先生这样的为人一定会嫉妒疯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大方。”谈序扯着嘴角。
莫奚赫脸上有一瞬间的古怪,接着却是大笑点头,“对,白小姐能和江先生在一起我真是太开心了,他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天作之合。”
他走进谈序,凑到他耳边,像一条蛇在嘶嘶吐信:“所以,你这个婊子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谈家出来的下贱东西,不干不净地趴在江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你配吗?”
谈家,所有人提到他都是谈家、谈家!
谈序猛地推开莫奚赫,盯着他讽刺:“你身边不也养着谈家出来的‘下贱东西’,嘴上嫌弃,身体诚实得很。”
莫奚赫脸色一变,谈序最后一句话似是戳中他的痛点,他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
谈序却一点不惧,这里有监控,莫奚赫又敢做什么。
即使江先生和白小姐订婚,他头上的头衔也还没被江先生撇干净不是。
谁敢对江时融的情人做什么。
谈序当着莫奚赫的面用指纹打开房门,在他阴鸷的目光中进去,关上门。
一进门,谈序再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心脏像被线狠狠拉扯着,连带身体都不由他控制。
谈序挨着门板慢慢蹲下,将头埋进屈起到臂弯之中。
眼泪再不受控制,大颗大颗从眼里漫出。
到底、哪一步出错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机用尽,一步一步走到江时融身边,他几乎以为自己成功了,真的能和少时惊鸿一瞥的月亮相拥。
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不够好看?不够优秀?还是不够合江时融心意?
他都可以改!
只要江时融说,他都可以改,把自己捏碎重塑也没关系,他不怕累也不怕痛!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出身谈家吗?
江时融是不是也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他目的不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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