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在什么样的绝境中,
有的东西总是快过死亡。
疾风袭来时,尤利斯半虫化的身体下意识发起反击,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尤利斯:“德克特!”
尤利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密林伏击,火海炼狱。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雌虫却坚定地立在他的身前,寸步不移。
半虫化的利爪被握在另一只布满鳞甲的手中,面前的雌虫与他一样双目通红。
德克特用力按下尤利斯已不受控制的右手,勉强地勾起唇角:“还有意识,不错嘛。”
赶上了!
尤利斯还没有完全虫化,还有救!
德克特:“我来给你送稳定剂!”
持续的痛苦模糊了感官,尤利斯隐约捕捉到稳定剂的字样,凝滞的思绪流转缓慢。
尤利斯:“但是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现在注射稳定剂也……”
德克特:“很快就会结束了!”
德克特打断尤利斯的话语,语速急切:“攻击很快就会结束,配合一点,你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尤利斯的精神海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不能让他继续恶化下去了,不然就算注射了稳定剂,他也醒不过来了。
德克特单手掏出一支药剂,向尤利斯示意。
淡绿色的针剂像是穿云利箭,刺破死亡的阴云,带来希望的曙光。
只一瞬的恍惚,针尖便被动作老练的军雌刺进他的颈侧,微凉的药液在混沌的脑海间唤起一丝清明。
尤利斯:“这是战区,非常危险,你不该来这里。”
德克特:“是啊,不止危险还有违军纪。”
德克特忽而笑了:“但怎么办呢,就是有虫要来救你,拦都拦不住,你要是有幸能再醒来,记得要去谢谢他啊。”
短暂的清明转瞬即逝,受损的精神海来不及思考德克特的话语,便恍惚起来。
他……
是谁?
身体再度失去控制,向一侧倒去。
尤利斯:“我感觉头很晕……”
德克特:“正常现象,注射稳定剂后一分钟内就会陷入休眠。”
尤利斯强撑着涣散的意识:“但周围还有狂化的军雌,陷入休眠会很危险。”
德克特故作轻松地说道:“怕什么,我保护你。”
尤利斯:“不行……你的情况也很糟糕,别管我了,你先撤退,然后尽快注射稳定剂——”
话未说完,疾风来袭,三只狂化的军雌忽而冲撞至此,混沌的眼眸看向两虫,立刻冲来。
德克特即刻展开骨翅上前与他们缠斗,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危险挡在身前,为尤利斯捍卫安全的空间。
德克特:“得了,小虫崽,你雌父我都管了那么多年,管你还不是天经地义!有长辈在时就别什么都自己扛了,赶紧睡!”
时间一到,药效迅速生效,意识坠入黑暗前,尤利斯隐约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
“反正刚刚那已经是最后一支稳定剂了……”
……
烈焰舔过皮肤,留下焦黑的痕迹,莱茵诺却像没有知觉一般,跪在原地,满是鲜血的双手从泥土中挖出一个一掌大小的金属装置。
最后一个了……
终于要结束了。
莱茵诺跟着检测仪的指向冲进火海后惊讶地发现密林中不止有一个精神海攻击装置,十五个红点急促地闪烁着,编织成了一只蛛网,意欲将网中的猎物绞杀毙命。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莱茵诺顾不得隐蔽身型避免攻击,立刻拔足狂奔,将装置一个个找出关闭,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
莱茵诺仰躺在地上,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忽而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滚烫的血泪混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真是……太惨烈了。
密林之间,哀声遍野,目所能及,皆是残肢断臂。
逝去的灵魂和布满鳞甲的身躯还在密林中游荡,而在今夜之前,他们还是一位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军雌。
可悲,可恨,可恶!
幕后主使将这些鲜活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犯下如此深重的罪行,实在是罪不可赦!
莱茵诺咬紧牙关,擦去面上的血污,撑着布满伤痕的身躯站起身,缓缓向林外走去。
他一定要让幕后主使付出代价!
趁局势混乱,莱茵诺避开密林中的军雌,向居民区走去。
一夜的喧嚣招来了许多周边的虫民,无数虫民带着水桶赶来,加入救火的队伍。
莱茵诺身披夜色融入其中,一边救火,一边听他们谈论着密林深处的烈焰。
虫民A:“火烧了一晚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虫民B:“不清楚,好像发生了爆炸。”
虫民C:“可能跟军部有关,我看到那边的金属残骸上有军部的标志。”
虫民D:“可能是军事行动,我听城区的虫说看到艾赛亚上将了,他应该就是来处理这场事故的。”
虫民E:“劳动上将出马,这可不是个小任务啊……”
莱茵诺沉默地听着他们的交谈,漆黑的眼眸望向城区,神色阴暗:
艾赛亚上将……
中央区。
静谧的夜色被晨曦冲淡,诺铂尔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又是一夜无眠。
游轮夜后,再没一只虫提过他娶雌侍的事了,仿佛那夜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即便无虫提起,诺铂尔却仍时常想起那晚的事情。
短短一夜,他经历了虫生的大起大落,心绪难平,辗转反侧。
不可否认,在听到莱茵诺说他有那样的取向时,诺铂尔感到生理上的恶心、反胃。
诺铂尔是一只很传统的雄虫,在他的认知里就从来没有雌虫不喜欢雄虫的概念,更没有雌虫喜欢雌虫这样荒谬的事情!
他不能理解莱茵诺怎么会有那样病态的想法,即便他确实有一副十分“病态”的躯体。
被蒙上滤镜的过往瞬间失去了光泽,像是碎裂的镜子一般,照出扭曲的回忆。
诺铂尔不想回顾,自欺欺虫地将与莱茵诺的往来通讯删去,想当从未认识过这个雌虫一般。
但每当夜幕降临,他躺在床上时,这只黑发黑眸的雌虫还是会闯进他的脑海,大喇喇地坐到他的身边,塞给他一只雪糕。
他看着这只雌虫在他脑海里颐指气使地说话,毫不掩饰地翻白眼,故作凶狠地威胁他……
而后他看到这只雌虫弯起亮晶晶的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笑得他胸膛满涨,也笑得他心头空荡荡。
诺铂尔终日被极端的情绪拉扯,时而恶心,时而失落,时而烦躁,时而寂寞。
他吃不下也睡不好,甚至在兄长查他课业时也能走神,挨骂也收不回思绪。
经过多日的折磨后,诺铂尔瘦了一圈,也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不再想莱茵诺能否戒掉有为伦理的取向,他只是想莱茵诺。
他想娶他回家,他想和他待在一起。
莱茵诺没有孕腔、没有翅膀、没有精神力、甚至喜欢雌虫,这些都没关系,反正在他认识莱茵诺时,莱茵诺就已经是这样了,他依旧很喜欢和他相处,那些快乐的感受都是真实的。
虫族社会没有雌虫与雌虫在一起的法律,雌虫的精神海特征也不允许他们离开雄虫生活。
诺铂尔想,实在不行,他可以将莱茵诺和他喜欢的雌虫都娶回家,这样莱茵诺也能和喜欢的雌虫长久地待在一起,等以后那只雌虫有虫蛋了,他们还可以一起养育虫蛋,满足他变态的兴趣。
诺铂尔别扭地在构想的甜蜜蓝图中加入另一只雌虫的身影,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悦与委屈,自暴自弃地想着:这下莱茵诺总该满意了吧。
然而流转的思绪还没勾勒出莱茵诺得知这一消息后激动的神情,终端信息的提示音便在凌晨十分突兀地响起。
诺铂尔一个挺身坐起,看着终端屏幕上亮起一串没有备注但已刻进脑海的通讯地址,心脏再度加速跳动起来:
现在。
出门。
我们聊聊。
就我们俩。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
诺铂尔立刻抓起外套披上身,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梯,出门前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带着一颗剧烈鼓动的心脏迈出了房门,走进昏暗的晨光。
不过几步,他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一个边角处。
就像初见,他烧纸时选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此前所有的犹豫烦恼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那些委屈、不悦、烦躁与寂寞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又见到他了。
这就够了。
诺铂尔快步向雌虫走去。
这是游轮夜后,两虫第一次相见。
雌虫依旧穿着游轮夜那日的黑色帽衫,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遮住了那双让诺铂尔日夜思念的明亮眼眸。
他双手插兜,依旧像以前一样随性地靠在墙边,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掏出一只雪糕放在他的手上。
这让诺铂尔无比怀念。
诺铂尔想:或许莱茵诺也很怀念吧。
所以才会主动来信。
所以才会主动见面。
所以才会心怀期许。
他不会让莱茵诺失望的。
因为……
他真的很喜欢他。
诺铂尔:“莱茵诺,你听我说,我这些天仔细想过了,我还是——唔——”
然而,口袋里的不是雪糕是布巾。
未尽的话语被气味刺鼻的布巾捂住,诺铂尔毫无防备地,被面前娇小的雌虫按到墙上按住口鼻。
震惊、不解、慌乱。
诺铂尔挣扎着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然而,不过瞬息,无力的酸麻爬上了四肢,昏沉的深色蚕食了意识。
无助的话语无虫回应。
诺铂尔艰难地眯着眼睛,最后想要看清面前雌虫的表情: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阴暗。
自始至终,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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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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