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年前(回忆)

从我妈妈与易时的爸爸成为男女朋友后,我便叫易时哥哥,叫这个隔壁班的陌生同学“哥哥”。

我从来不喜欢叫别人这样亲昵的称呼,尤其是一个陌生同学。

我想说让妈妈结婚时我再叫他哥哥。可是,在我妈妈期待的目光中,我还是难为情叫了他一声“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唇轻轻勾起一角,窗外投射进来的树影在他脸上慢慢摩挲,他看我的眼神不再那样直勾勾,不再带着从不掩饰的侵略性,反而多了一丝温柔。

我攥紧书包背带,从此之后,我便和这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只是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后来竟会发生这样多的事……

被长时间圈养的宠物,是会变得顺从还是依旧渴望自由?我想我应该是后者。

我努力把脸凑到窗边,脖颈上的锁链牢牢拉着我向后扯,我只觉得呼吸越发微弱,可这足够了,我只要再努力,再努力一点……

我跌倒在地,面前本就昏暗的房间愈发阴暗起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易时急匆匆赶来,面上似要结上冰霜一样冷峻。

我的嘴角噙着笑,

易时,你不是喜欢我吗?为我发狂吧!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

一年前。

我的目光追随着柳俞程,赵小米说,我每次一遇到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说总觉得我的暗恋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我淡淡一笑,她怎么会懂呢?

我与柳俞程,远不止她想的那样简单……

我拼命在用手在地上刨着土,任由雨点将我包裹,浸透,雨水滑进唇中,原来雨竟是咸的吗?

头顶传来雨点噼里啪啦的声响,闷闷的,我抬起头,与身前的人对视。

“猫死了。”我说,我的声音因为寒冷变了调。

“你哭了。”柳俞程的伞向我倾斜着,指尖因为用力捏得发白。

我知道,这是他亲手喂大的流浪猫,他比谁都心痛,可是,他的瞳孔中却是倒映着我的身影。

你是在心疼我吗?

他蹲下来,擦净我手上的泥渍,一道早已结痂的血口暴露在他面前,我难为情地瑟缩了下手指。

他一把拽住我,声音凉丝丝的:“它抓你了?”

“我……”我低下头,“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想将它带回家养……它不愿意。对不起,我没问你的意愿,就擅作主张……”我将手背在身后,用力将袖子扯下来。

柳俞程轻轻拨开我额间的发丝:“臻臻,你没有错,没人怪你,你只是想让流浪猫有个家而已。医生说你的病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我摇摇头,十三岁前的记忆都像笼罩在浓雾中,他们说,我失忆了。

失忆后,我身边就只剩下了妈妈和柳俞程——这个邻居家的哥哥。

他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是除了妈妈之外我最信任的人。

见我摇头,柳俞程面上一闪而过我没捕捉到的情绪,想了半天,始终琢磨不清那是什么情绪。

柳俞程将伞塞到我手中,将那只猫亲手埋了。而后拉起我的手,我下意识抽回手,他愣了一下,笑道:“别怕,这里不是学校,不会有人看到的。更不会……”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更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你。”

见我依然执拗地把手背到身后,柳俞程叹了口气为我撑着伞送我回家。

我垂眸望着打在地上又碎开的水花,感受着手腕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是一道新鲜的流着血液的伤口,猫抓出来的。

猫在死前抓出来的……

“哗——”一大盆水从厕所隔间的上层泼下来,门外传来几个女生憋笑的声音。

又是这样,万年不变的老土伎俩。

我看着从校服迅速向下滑落的水滴,扯了扯嘴角。

不用说,肯定是江煖,这个千金大小姐,柳俞程的爱慕者。

知道我和柳俞程关系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一个。

要说欺负我的理由——看我不顺眼。

傲娇矜贵的千金大小姐哪能承认自己是因为一个男生而针对我呢?哪能让人知道柳俞程对我的关心在意呢?她处心积虑在柳俞程身边转,营造出一种他们互相爱慕的假象。

至于我,自然而然成了她的眼中钉。

不用想,厕所门一定又被锁住了,也不敢有人来救我。

我拧了拧校服上的水渍,以往大概率赵小米或是柳俞程会注意到,来解救我。

可是,现在是下晚自习了,所有人都回家回宿舍了。

看来是要在厕所里过一晚了,我坐在马桶盖上抱紧膝盖,秋夜,有点冷啊,好在我习惯了。

昏昏沉沉中,就在我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门开了。

门前的人高高瘦瘦带着一身冷气,校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清瘦惨白的腕骨搭在门上,他勾着艳红的唇:“我叫易时。”

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我也没问过他的名字,更没心情问,这毕竟仅是我只见过几面的隔壁班同学而已。

不过看在他来救我的份上,我还是说:“你好……我叫叶臻。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听听你会不会求救。”他说,“可惜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

我一怔,难不成他全程待在外面,就这么沉默着盯着这间厕所门,盯着我?

我有些生气,想径直走出门远离他这个奇怪的人。

易时堵在门口,并没有让我出去的意思,僵持许久。

我气恼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也是来欺负我看我笑话的?!”

“我们两个是一类人。”他冷不丁开口说,微微侧开身子让开一条小道。

“什么一类人,你真奇怪!”我擦着他的身体挤出去,他的校服上被我划出一道水痕,我头也不回向外冲去,只想离开这个破地方,远离这个人!

远远的,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起他的声音,不屑的,散漫的,带着些许笑意——

“手腕上的抓痕藏好了吗?”

我心头猛地一震,耳边传来猛烈的抨击声,我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我沉重急促的心跳声,加快步子逃命一般在黑夜中狂奔,却始终甩不掉心头的恐惧与……

心虚。

易时就像怨鬼一般,跟着我,缠着我,阴魂不散,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出现在我回家的小路上,出现在我常去的便利店,出现在小区门前,楼梯间内……他看着我,用那双贪婪的,溢满**的,毫不掩饰侵略性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盯着我因恐惧加快的步伐,盯着我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盯着我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报警吗?我该怎么说?他总是在我将要捕捉到他身影时消失,就像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告诉妈妈?告诉柳俞程?我本来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们会信吗?

纠结很久很久,却还是在将要告诉妈妈时,妈妈告诉我了一个足以让我跌入深渊万劫不复的事

——她相恋两年的男人,将要结婚的男人,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而他儿子的名字叫——易时。

妈妈在我失忆后辗转带我去很多地方治疗,她总是看着我叹气,为了带我重新开始还专门搬到了另一个城市。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要被我亲手毁掉吗?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只是笑笑:“妈,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

“柳俞程,你会信我吗?”我抱着膝盖。

天台上的风掀起他白衬衫的一角,他的脸掩在落日的余晖下,看不清表情,我想他大概是在等我说些什么吧。

我知道,他会信的。

我的邻家哥哥,我并未残留与他的一丝儿时记忆,在我搬家后,他从未忘记过我。为了和我上同一个高中,独自一人住在这座城市。

对于我曾经的记忆,他比我还看重。

他会信我的。

“我信你。”他注视着我,因为背光的原因,我看不到他眸中的一丁点光。

“嗯。”我扭过头望着远处一点点亮起的灯光,慢慢的,连成一张大网,联结这个城市中的每一个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外表多么完美,靓丽,都掩盖不了其中的污秽,蛆虫遍地,蛇鼠横行,恶心至极。人也是这样的,费尽心机维持着可笑的表面关系,只为了遮盖里面让人干呕的恶臭。”

“咔嚓”,我循声望去,只见柳俞程手中的饮料罐凹下去一个印记。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柳俞程小心翼翼问。

“什么?”我迷茫摇头。

“没什么。”柳俞程一饮而尽罐中的饮料,“都是这样的,确实不错。还有好的不是吗?即便再是表面,即便再少,总归是有的。人不就是靠着这层微渺的希望活着吗?”

“你也是吗?”我望着柳俞程,“你是靠着希望而活,还是希望本身?”

“我?你觉得我是什么?”柳俞程弯起眉毛。

我摇头没再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对他说他在我心底,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充满恶臭的淤泥污秽吗?

即使我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回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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