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山，夜深人静，只有一抹火光让这片山林活了过来。
寒浅青和羊樊以及羊楚围坐在火堆边。
羊樊和羊楚挤在一处，他们都抱着双膝，呆滞地看着火光。
火星从他们面颊旁飘过，他们都不为所动。
寒浅青往火堆中添了把柴，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在凡间烤火。
她边添柴，心里边思量今日发生的事。
一切都像是梦幻一般。
早上她才复活，白天就遇到秋晚照，还和土灵宫的三宫主垣裳打了起来，撞破他们在凡间谋划的仙兽化神一事。
而且根据翼虎身上的木系保护禁制和绞楼煞，不难想到，这事木灵宫的人也有参与。
越想她越发愁，不是说她才死了不到月余嘛，怎么这短短的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
转头一想，许是早就有这事，不过是他们水灵宫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她死去，秋晚照在水灵宫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得了个“宫主”的名头，以此得以加入他们。
越想越气，寒浅青一个用力抓碎了木头，她一定要杀了秋晚照，一定！
这次算他走运，她受牵绊没法使尽全力，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注意到她的神情，羊楚歪头小声问羊樊：“哥哥，浅青姐姐会一直保护我们吗？”
羊樊看向寒浅青，他没有回答羊楚，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寒浅青是上仙界的人，又怎会一直呆在凡间保护他们。
忽然，羊楚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寒浅青和羊樊都看向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我，我有点饿了。”
羊樊看向周围，黢黑的山林，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说道：“哥哥给你去找食物。”
寒浅青看着羊樊站起身，她愣了一下，许是还没有习惯，在上仙界，他们吸收灵气就能补足力量，而在凡间却不同，羊樊和羊楚他们是要找食物填饱肚子的，不然会被饿死。
寒浅青左顾右盼，突然从身边抓起一把草，对他们道：“你们羊不是吃草吗？还用去找？这里到处都是。”
羊樊整张脸都黑下去，羊楚也一副纠结的模样。
羊楚同她解释：“那是凡人养的羊，我们毕竟是仙兽，还是吃的不一样的……”
野草从手中滑落，寒浅青有些尴尬：“哦，原来是这样啊，没什么，那，那你们吃什么啊？”
羊楚回答她：“吃果子多一些，像是松果，我们经常吃的。”
“哦。”寒浅青点着头，“那一起去找吧。”
“啊？”羊樊显然对她的提议感到很吃惊。
“怎么了？”寒浅青不以为意，“若是垣裳他们卷土重来，你们离我太远的话，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羊樊没想到她这般细心，也不再质疑，拉起妹妹羊楚的手：“走吧。”
羊樊拿起一根燃起的木头当火把，走在前头引路。
羊楚跟着他，一路上探头探脑，也不知能否看清树上结没结果子。
寒浅青跟在后面，悠然自得，她脑子里还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山间密林幽静，羊楚有些害怕，便拉着哥哥羊樊说话。
羊楚说：“哥哥，你说小翼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啊？”
羊樊摇头：“我猜不会，他们想小翼虎代替翼虎化成神兽白虎，肯定不会让它有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
寒浅青在后面觉得无聊，插话道：“不过小翼虎会不会变成翼虎那样失去灵智就不好说了。”
羊樊也跟着点头：“他们也许会像抓我们羬羊一样，给小翼虎抓好多仙兽，强行喂给它吃。”
“啊！”羊楚一阵心疼，“它还那么小。”
小翼虎的年岁就好比凡人中那尚在襁褓里的婴儿，正该是被保护的年纪，却要经历这样的磨难。
羊楚不忍心，对寒浅青恳求道：“浅青姐姐，能不能帮帮小翼虎，救救它啊？”
寒浅青眸光深邃：“想救它不难，难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它现在被带去了哪里。”
羊樊突然想到之前寻找羊楚时，寒浅青用的法子，于是说：“寒……你，你不是会那什么法灵……”
“法灵溯回。”
“对！就是法灵溯回，你可以用法灵溯回找找看啊。”
寒浅青垂下眼眸：“他们会用法术隔绝掉气息，法灵溯回不管用。”
“这样啊。”羊樊兴致缺缺，一时都忘了抬头看树上哪里结了果子。
夜晚风不大，但仍能隐约听到树叶窸窸窣窣的声响。
风似乎是伴着他们走的。
羊楚垂头丧气，埋怨自己道：“还是我太没用，被人一下就掀翻了，然后就晕了过去，醒来还只知道哭，什么也不会，也没注意到他们偷偷袭击小翼虎，我说好要带它走的……”
羊樊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都太弱了，保护不了小翼虎……而唯一能保护它的，还……”
他眼睛往后瞟：“还光知道盯着别人。”
寒浅青觉得他是在说自己，没好气道：“我光知道盯着别人？呵，我盯谁了？我保你们两个就够费劲了，你不知道感谢就算了，还埋怨我！”
她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呵，安慰你妹妹就多说安慰的话，别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在这里乱讲话！”
羊樊不服气：“我哪里乱讲话啦！我跟妹妹没有法力，而你法力高深，我们只能仰仗着你，可你却一直盯着那个什么……秋宫主，你就一直在他旁边，若不是他们对小翼虎出手，也没见你对他动手。”
寒浅青的脸沉下，眸中披了一层雪霜。
羊楚赶忙拉住羊樊的胳膊，劝道：“哥哥，浅青姐姐一直在保护我们，你不该这样说的。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是他们太过阴险，趁我们不注意绑走了小翼虎，浅青姐姐没有动手也是不想轻举妄动，以免我们两个会受到伤害。”
羊楚虽然比羊樊小，但她自小聪慧，一想便明白是他们兄妹二人拖累了寒浅青，所以她赶紧劝羊樊道歉。
羊樊看到寒浅青一张脸泛起怒意，心里顿时发怵，他差点忘了寒浅青下手狠辣不近人情，他们两个在她眼里就像是可以轻易捏死的两只蚂蚁一样弱小。
他不该这么明晃晃地跟她唱反调。
他吞咽口唾沫，正欲说对不起：“对……啊！”
兀地，从树上砸下一堆松果，正中他脑门，砸得他疼得跳脚。
“什么啊！”他仰头去看，这树似乎也不是松树，怎么会掉下来这么多松果？
羊楚看到满地的松果，也好奇地仰头看去，可上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瞧不清。
寒浅青压下怒气，她没注意这些，而在心里思量当时发生的事。
思来想去，她确实是大意了，当时离小翼虎最近的是她，而在翼虎身陨之后，她也确实没有立即动手。
那个时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连玉葵他们都看出来了，可她却迟钝了。
这样想着，怒气消了大半，但面上仍维持着寒意。
羊樊觉得奇怪，但见寒浅青满脸盛怒，他也不敢问，也不敢多说。
他拉着羊楚将地上的松果捡起来，这些松果够他们吃上好几天。
寒浅青侧过身不去看他们，听到他们捡完松果拍拍手后，她转身往来处去。
羊楚见她往回走了，急忙拽上羊樊，他们在后面唯唯诺诺，都不敢再开口打破沉静。
回到火堆旁，寒浅青闭眼打坐，羊樊他们吃完松果，简单用草铺成一个床，躺在上面睡觉。
他们睡得并不安稳，一夜说了不少梦话。
寒浅青也只浅浅打坐养神，不敢沉睡。
所幸一夜平安无事，清晨，羊楚睁开眼睛，看到寒浅青背对他们站着。
她面朝朝阳，身上披了一层光泽，背影落寞又孤傲。
寒浅青没回头，只道：“醒啦？”
羊楚“嗯”一声，看向羊樊。
羊樊早就醒了，他靠着树端坐着，也盯着寒浅青。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羊樊咬牙，问道：“你要走了？”
寒浅青没回答，她看向远方，意思明了。
羊樊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他将脸偏向一边，闭起眼睛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羊楚紧抓着羊樊的袖角：“哥哥……”
羊樊喉头滚动，重重吐出一口气，尔后道：“你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但最后再求你一件事，帮我们找个能栖身的地方。”
寒浅青没有拒绝：“我已经想好了，等你们收拾好东西，就带你们过去。”
“哪里？”羊樊问。
寒浅青轻启嘴唇：“不周山。”
“不周山？”羊樊和羊楚异口同声，他们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吃惊。
寒浅青同他们解释：“不周山有很多犯了错的仙兽，他们中有很多像你们一样懂得上古秘法的仙兽，一般妖兽根本不敢靠近。你们去那里也算有个庇护。”
羊樊和羊楚相视一眼，羊樊思量过后点点头：“好，我们就去那里。”
羊樊和羊楚从出生起就在钱来山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这里，临走前，他们将曾经族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洞穴都用石块堵住。
一块接着一块，垒起他们幸福的曾经。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挡在他们身前，他们需得学会自己面对前路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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