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在从猪圈里拖出猪之后,他们把围栏重新关上。剩下的猪目睹了这一幕,身上都有些细微的颤抖,很轻,难以察觉。直到围栏关上后,它们身上的战栗才停下来,又安静地趴在原地,漠不关心地继续进食,动作机械又麻木。
那头从猪圈里拖出来的猪极其不安分,即便是两个成年人,也拽不动这一头几百斤的猪。两个工作员对视一眼,一个动作迅速地按住猪后颈,另一个麻利地掏出针剂,快准狠地扎了进去,只是一秒,那头挣扎地猪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花公鸡给黄公鸡使了个颜色,黄公鸡立刻会意,抖了抖羽毛。
蓬松浅黄的羽毛里抖落出来一只虫子,虫子探出两只触角,飞速跟上了两个工作员,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猪圈里本来就只有十几头猪,此刻消失了一头,空旷了不少。四只公鸡等啊等,没等到喂食的人,却听见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台形似小型拖拉机的自动喂食车沿着预设轨道平稳地停在猪圈前。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在养殖区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车身上沾着些许饲料粉末和泥点。
喂食车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侧面的料仓盖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青紫交加的残肢。它伸出机械臂,精准地将饲料投放到每个猪食槽。
肢体在猪面前摆满,朦胧的光线下,白危雪清晰地看到其中一个手臂上布满了咒痣。肢体断裂处血肉模糊,分外骇人,那些猪闻到血腥味,也纷纷躁动起来,去拱这新鲜的食物。
完成投喂后,喂食车没有立刻离开,它伸出另一个喷头,对着猪圈喷洒了一种淡黄色的雾气,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很快四只公鸡也闻到了。
喷洒完试剂后,喂食车缓缓驶向下一区域。猪圈里的猪都诡异地安静下来,开始狼吞虎咽地进食。
长长的嘴巴猛地扎进饲料里,血泥糊了满嘴。它们连咀嚼都等不及,囫囵地往下吞咽。腥臭的涎水混着残渣从嘴角滴落,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只有猪群呼噜噜的进食声,以及骨头被咬断的声音,沉闷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心头一跳。
又等了半个小时,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后,四人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李重重惊奇道:“现在都这么智能了吗?养猪都有自动喂食的机器了,我还停留在小时候,得人把饲料手动得倒进去,可费事了。”
龙果轻嗤一声:“废话,现在都有无人驾驶车送快递了。”
温玉打断他们的对话:“看一下你的虫子到哪儿了?”
李重重闻言恢复了正经神色。他放出另一只虫子,那只虫子也伸出触角,跟雷达似地转向某个方向,是屠宰区的位置。
“跟我想的一样,这头猪要被拉出去杀掉卖钱。怪不得这猪挣扎的那么厉害呢,原来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现在把猪抬过去?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哪有凌晨杀猪的?”
“过去看看。”白危雪开口。
众人没有异议,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屠宰区。
屠宰区的师傅们早就下班了,跟养殖区不同,屠宰区的大门并没有上锁,龙果刚掏出铁丝,又悻悻地放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我觉得里面不对劲。”
“也不一定,”李重重悄声道,“养殖区上锁可能是怕牲畜们跑出来,屠宰区就不用了,毕竟里面又没贼,生肉不会长腿,跑不了。”
为了以防万一,四人又变成了四只大公鸡,悄悄地潜入屠宰区。
屠宰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分割成好几个板块。一进去,消毒水的味道就弥漫开来,格外刺鼻,四只鸡快要被呛出眼泪。
很快,他们发现了那头猪的踪迹。
运送活畜的板车停在暂存区,那头猪就被束起四肢放在了板车上。恶臭味扑面而来,四人定睛一看,板车上全是猪的排泄物,浓烈的粪尿味令人作呕,几只公鸡连忙哒哒哒地往外跑,呼吸新鲜空气。
半分钟的功夫,等四人再回来,板车上的猪忽然不见了。刚刚还铮亮的传送带多出了一条被拖拽的痕迹,竟是自动化机器开始工作了。
四人顺着传送带,来到放血区。
猪果然被传送带运到了这里,一般来说屠宰厂有电/击/枪等设备来让动物陷入昏迷,失去知觉,来减少动物的痛苦,保障作业安全。但是这头猪在来之前就被打了镇定剂,所以跳过这一步流程,直接进入了放血区。
猪被机器吊起,在传送轨道上割喉放血。就在这时,猪突然醒了。
机器没有生命,只会按照固定流程操作。眨眼间,猪就被割了喉咙。浓重的血腥味扑鼻,一同扑面而来的,是猪凄厉的惨叫声。它的身体开始失控地剧烈挣扎。被捆住的蹄子疯狂地蹬踹,力量大得惊人,绳索深深勒进皮肉,磨出了血痕也浑然不觉。可惜它被束缚得极紧,就算它拼命地扭动脖颈,试图回头,试图用嘴巴去咬那绳索也无济于事。
空气中的骚臭味越发浓烈,温热的尿液浸湿了后腿和地面,它失/禁了。
一大滩猪血顺着排水沟汇集到特定的容器,鲜红刺目,猪一边哀哀地叫着,一边顺着传送带继续往前。
放血后的猪会被放入高温水池蒸烫,便于脱毛。从高温水池出来后,猪竟然还没死,四人都十分意外。
猪不再哀鸣,奄奄一息,任由机器刮除了它的毛发,刮完毛后,猪露出了它皮肤本来的颜色。没有毛发的遮掩,猪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包括那颗无比硕大的黑痣。
黑痣上也有粗硬的猪毛,其余地方机器为了将毛刮除,下了不少功夫,将猪皮刮得血肉模糊。唯独这颗黑痣,竟然毫发无损,在猪皮上格外显眼。
四人看到这颗痣,眉心都是一皱。就算黑色素沉积成痣,也无法做到这么一大片,这痣绝对有问题。
刮了毛的猪顺着传送带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分割区。
这条作业线是众多作业线中的一条,位于屠宰区最内里的部位,占地面积也最小,进入分割区后,仿佛空气都在往下挤压,即便头顶有灯光,也觉得格外阴暗,令人不适。
一般来说,分割区会有专门的老师傅负责屠宰,将猪划开腹部,取出内脏,用专门的锯子把猪分割成标准的部位,比如前腿、后腿、肋排、五花肉等等。
究竟是谁,会给这头猪分解呢?
答案昭然若揭。
四只公鸡悄无声音地躲在阴影里,八只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站在白炽灯下的人。
分明是一张富有亲和力的脸,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真诚而热情,那双手在举起酒杯时也文雅而有力,而不像现在这样——
那双熟悉的眼睛变得极为陌生,盯着传送带上缓缓靠近的猪,渐渐弯起,露出诡异的微笑。
那双粗糙有力的手不再端起酒杯,而是带上了一副白色手套,还握着一把崭新的屠宰刀。
刀锋锋利,泛着光芒,白炽灯的光透过屠宰刀刺到四人眼睛里,皆是一阵刺痛。
李重重表情格外困惑,透过那双黑色的豆豆眼,三人都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屠宰厂的厂长为什么要纡尊降贵,亲自来杀猪?
那头被烫过、刮净了毛的猪被冰冷的铁钩高高吊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死气沉沉的苍白。猪头低垂,浑浊的眼睛因极致的恐惧而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仅剩的瞳孔深处凝固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高明团站在吊起的猪面前,嘴角上扬,笑容诡异。他换上了一套厚重的黑色橡胶围裙,将他的衣服遮住,不会被沾上一丝血迹。思索了几秒,他放下屠宰刀,转而熟练地拿起一旁案板上最沉重也最锋利的砍刀,那刀像电锯一样长,更为骇人,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没有动手,而是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猪皮上缓缓抚摸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某个位置。
然后,他举起了刀。
动作并不快,甚至因为刀太重太长的缘故,切割的动作极为缓慢。而这种缓慢加剧了猪的痛苦,猪疯狂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胸腹被剖开的疼痛。这种无异于最残酷的折磨与凌迟。
刀尖精准地刺入了猪的下腹,“噗呲——”
一声轻微的、利刃破开肉的闷声传来。
紧接着,高明团手腕沉稳地向下,在划到最低点时往两边一别,粗暴地扯开了那层皮。
切割出来的伤口骤然扩大,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四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公鸡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没有预想中鲜红的肌肉纹理以及厚厚的脂肪层。
在那一层薄薄的、属于猪的苍白脂肪下,暴露出来的赫然是属于人类的皮肤!那皮肤和猪皮长在一起,格外骇人,血管缠绕着,只有少数皮肤能明显看出来,这就是人类的皮肤。
那皮肤因长期不见光显得异常苍白,甚至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脉络。
和猪的鲜红血管不同,这些青色脉络又细又短,边缘与猪的粗大血管连接着,几乎要融为一体。
高明团用刀尖挑开那层猪的皮下组织,就像在拉开外套拉链一般,他的手伸进去,用力像两侧一扯——
“滋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坚韧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
更多的部分暴露出来。
那不再是猪的躯体。
那是属于人的胸膛。属于男性的、苍白的胸膛在四人眼前暴露出来,甚至能看到肋骨的轮廓。猪皮与人体皮肤的连接处,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蜈蚣脚般的缝合痕迹,线头粗黑,深深嵌入皮肉,连撕都撕不开。
胸口正中央,一个硕大的黑痣清晰地呈现在惨白皮肤上,和猪皮相连,正是从外部看到的黑痣。
骨骼的形态也令人不适,这头猪的骨架早已被强行切除,以容纳一个成年男性的躯干。内部人体呈现出不自然的蜷缩状态,人被长久地挤压在里面,脊柱也被挤压得弯曲,紧紧的压迫着胸腔和腹腔的内侧,极为诡异。
而最恐怖的,莫过于头部。
人的头颅被猪皮包裹,从猪的眼窝深处,能看到一双属于人类的、充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绝望和痛苦,瞳孔放大,倒映出外界模糊的光影和高明团的身型。
被吊着的“猪”身体开始剧烈地、无法抑制地痉挛起来,那翻白的眼睛里,竟然开始滚落大颗大颗的混着血丝的泪珠。猪嘴张大,腥臭的涎水从猪嘴里淌下来,可是它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即便它的内里,是一个成年男性。
这竟是一头缝合猪,或者说,猪人。
高明团低头,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另一种更为癫狂的表情——
极度扭曲、近乎疯狂的笑。
他凑近那半人半猪的躯体,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说了句什么。四人隔着他太远,没有听清,只知道说完后,那只猪发出了更激烈的哀鸣与抖动,腥臭再一次扑面而来,猪竟然又被吓得失/禁了。
高明团欣赏着“猪”的丑态,满意地举起砍刀,对准布满咒痣的人的胸膛,用尽全力,狠狠地劈了下去!
在猪人身首异处的前一秒,它好像发现了白危雪一行人的踪迹,为了尽可能拖延自己的死亡,它疯狂挣扎起来,朝四人的方向低声狂叫。
高明团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扭头,朝四人的方向看去。
四只鸡躲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喘,生怕暴露什么。
可高明团的戒心要比他们想象中重得多,即便四人确认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还是暂停动作,转而把屠刀对准四人的方向,抬起脚步,慢慢走了过来。
四人附身在鸡身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温玉虽说可以让他们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但是也需要时间,高明团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半分钟的功夫就来了,完全来不及。
四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接收到了某个信号——
逃!
四种不同花色的公鸡分头逃窜起来,龙果身体最好,即便已经变成了一只鸡,跑得也比谁都快。因为变成了鸡,也没有办法互帮互助,因此,身体最差的白危雪被落到了最后。
赶来的高明团看到一抹模糊的白色影子,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白危雪努力奔跑,无奈他身体太差,才疾跑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眼花,胸腔里传来一阵闷痛,喉咙像是被灼伤了似的,闷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涌上一股腥甜。
他完全可以使出白绫,但是白绫过于显眼,如果被高明团看见,他们四人的踪迹绝对会暴露无疑,这样不仅让他自己陷入危险,另外三人也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不到危及性命的时候,白危雪不准备用这个。
喉口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白危雪的头也越来越晕。他甚至在想,如果被抓到后,他的下场也会像那只猪一样吗?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明显,马上高明团就要追上来了,就在白危雪即将放弃挣扎时,他忽然被人拎着翅膀捉起来,下一瞬,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充满花香味的怀抱——
“抓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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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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