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炉火生的正旺,这些日子,因皇帝病重,大殿之内的香也已经不点了。
“圣上,您莫看了,快躺下歇息会子。”
聂嵩岳伺候着皇帝,打一早晨侍奉到下午,今儿个倒也赶巧了,是东厂与锦衣卫一同巡宫的日子,离着各提督、大指挥使上岗,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巡宫的事儿是极要紧的,胡西海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左右都推脱不掉了。
方才他到太医院拿药,特意路过日晷看看,再有个三柱香的时间,胡西海也就回来了。
皇帝此时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不赶紧甩给胡西海,那还等着过年?
“咳.........聂,聂嵩岳。”
皇帝都快喘不上来气儿了。
聂嵩岳紧着迎上去递水:
“圣上,臣在呢,饮些水压会子,您忍着些,要不喉咙怎么受得了。”
“胡西海……怎么不来了?”
皇帝病的,日夜睡不安稳,精神萎靡,说话也断断续续。
三日前皇帝尚且能带病上朝,如今那宫原朔是趁他病要他命,若不是命人下了重药,单单咳疾,怎么几天就发展到口不能言。
遭报应都没那么快。
聂嵩岳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知道皇帝时日不多,还是应该尽君臣之道。
“圣上,臣拿个玉枕给您靠着,如此,臣给您捋捋胸口可好?”
聂嵩岳俯身问道。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点头。
“好,那臣去洗洗手,莫要给您的衣裳摸脏了。”
洗手盆就在养心殿里头,皇帝御榻的不远处,这水方才沾手绢给皇帝擦过脸,尚有余温。
聂嵩岳寻思,他大抵是不嫌弃自己,照着钦天监里头的主官监正陶灵浸所说,这玩意儿毕竟是洗龙水,不管是谁拿来用,都大吉大利的好东西。
要是非拿它擦桌子板凳儿也行,就是别让皇帝看见。
洗得了手,聂嵩岳过来,轻挽起袖子,攥起拳头,顶着皇帝的胸口按揉。
这方才离得远还没发觉,这回子聂嵩岳凑近了,才听得那皇帝不单喘气儿费劲,胸腔里像百姓做饭烧火用的风箱一样呜呜作响,还夹杂着尖锐的呼吸声。
这一下,吓得聂嵩岳头皮发麻,心里大骂胡西海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想到这,他手上的劲儿也泄下来,莫要一个不小心,让皇帝坏事儿。
若真如此,谁的人生能有聂嵩岳的顺畅,从养心殿出来,立马就到阎罗殿,从入门到入土,一刻也不耽误。
“您好些么?”
聂嵩岳问道。
皇帝微微点头,看着疲惫极了。
“聂嵩岳。”
皇帝微阖着眼,小声与聂嵩岳说道。
“哎,哎,臣在呢。”
聂嵩岳脸上关切忧心,实际内里心急如焚,暴怒至极,从胡西海的祖宗开始,一直数落到他长满了杂草的野坟——
胡西海人还没死,但聂嵩岳已经替他把坟圈子都画好了。
“是不是........有人要,害朕?”
皇帝说到此处,瞪大了眼睛,那铜铃一样圆的瞳仁儿,积攒了极深的哀怨与不甘。
可那眼睛也真亮,神采奕奕,皇帝身子顶好的时候儿,聂嵩岳也没见那么一双壮志凌云又哀怨不已的眼。
“这........”
聂嵩岳在东厂混迹二十年,自十二岁净身进宫,见惯横死嫔妃、官员无数,无一像这皇帝一样,死的明明白白。
对自己的处境心里有数,聂嵩岳觉着,在这方面上,皇帝也算是个明君。
问题是,这话该怎么答?
“圣上如此英明,怎么........怎么会有人害您呢,您累了,这心,老是揉可不好的,您先躺下罢。”
聂嵩岳硬着头皮说完,汗毛都立起来了,所答非所问,变相的不打自招。
他寻思着,若是自己害死人也就算了,横竖自己都兜着走,就是不能接了旁人的烂摊子,招惹死人,晦气至极。
皇帝听了聂嵩岳的答话儿,默不作声,却十分顺从的躺下了,合着眼,不再言语。
这瞬间的沉默,大抵是皇帝终究体恤了聂嵩岳。
过了有半盏茶的时辰,皇帝挣扎着,再次唤聂嵩岳的名字,这回皇帝的声音都不大对了。
“臣在,臣在。”
聂嵩岳闻声,只得过去,见皇帝那浓重的病容之际,他心底也涌起一丝愧疚。
不过这仅存的愧疚,也教他狠狠地扼杀在心里,这皇帝不过是个权斗的失败者,可怜他——
聂嵩岳警告自己:
若是再可怜这种人,滥用真情实感,你聂嵩岳自己早晚也是这个下场!
皇帝看着他,从腰间缓慢地解下那一块先帝驾崩之时赠他的玉腰牌,这玉料的种水极好,上头雕着鹿与鹤,一对儿生灵在月亮与松树之下嬉戏,意味“**同春”,“万寿无疆”。
**同春,天地四方,四方皆泰,天海同春,天下美美与共,天子与社稷长存。
大锦朝的皇帝,尚且爱牙雕,且腰牌制度森严,文武百官、东西厂及锦衣卫皆有牙制腰牌,上朝不戴腰牌的,或是外借腰牌的,一经查处,当即按历法定罪处置。
先帝自是也沿袭此制度,但他只爱玉雕,驾崩前送了两块贴身的玉腰牌出去——
一个是给宫映亭的平刻貔貅护身符,另一个就是给当今皇帝的“**同春”。
“拿着罢。”
皇帝艰难地伸出手,将玉佩递给聂嵩岳。
“您这是做什么,此玉佩甚是尊贵,臣一介低贱提督,不可拿此物。”
聂嵩岳推拒。
“你先拿着,朕有话儿,单独与你说。”
聂嵩岳见状,只好从皇帝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这块玉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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