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溦和明珩抵达云州,就摆了香炉恭迎圣谕。
晋帝先是褒赞了叶溦收复江南三城的功绩,然后表示将要和南楚议和,宣召叶溦领兵回京。
“大将军叶溦率将出征大捷,收复失地,加封叶溦为定国公,以彰其功。叶氏一族自先祖来屡立战功,朕特赐婚平宁侯叶溦之长女,为五皇子之正妃,钦此!”使者念完了圣旨,就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将军接旨吧!”
领了圣旨,叶溦心里发笑。
在他领兵出征前,五皇子已经可以在武场上开弓了。
而他和逢安郡主成亲三年,至今还未有子女。
皇帝为他的长女和五皇子赐婚,也属实是可笑。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想要诱骗他进京夺了兵权,再把他和他的家族处置了。
但是就连诱骗都是足称敷衍。
宣读了圣旨,使者又拿出一封信给叶溦,满面笑容地道:“恭喜叶将军。陛下盼叶将军凯旋,要在宫中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这是老夫人给将军的家书。将军征战在外,老夫人甚为思念将军。”
叶溦面不改色地叩谢皇恩浩荡,然后接过那封家书。
等到使者走后,叶溦还神色复杂地拿着那封信,明珩就直接过来将信抢过来:“大哥,岳母安好。”
“是。”叶溦才艰难地点点头,声音苦涩。
原先他的家眷都在京城,而他领兵在外征战,家眷就是被扣在京中的人质。
若非安置了母亲妻儿,他们在外面手握兵权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百年间谋逆造反的京防边将不胜其数,可几经风波也未能动摇晋帝的江山。
等到江东十六侯陆续北渡,得知晋帝的圣谕,更是纷纷劝叶溦千万不能进京;若是在边城还能放手一搏,可等到进京后交出兵权,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叶溦同样清楚,只是若想成大事,还要师出有名。
前世平宁侯府蒙冤枉死,于是给了他们起兵的借口。
如今没有了平宁侯府这个牺牲品,叶溦在等晋帝先动手,而江东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使者看见叶溦在接旨后并未直接启程,又怕将叶溦逼急了会直接起兵然后杀了他祭旗,便只能战战兢兢地催促着,倒不像刚抵达云州那样趾高气昂。
尤其并未在云州见到周监军,他心里就打着鼓。
万一真逼急了叶溦,只怕他要性命不保了。
直到第五天,叶溦又放出染病的消息;说他自平池归来,又逢隆冬时节,行军途中染了寒症,现在病得起不来了。
装病是为了拖延时间,而那天子使者也终于找到了离开云州的借口。
听说叶溦病重后,他匆匆过去看了一眼,就忙不迭赶回京中复旨,向皇帝渲染着他亲眼见到叶溦病得多么严重,只怕是命不久矣了,让晋帝完全不必担心叶溦再有犯上作乱的机会。
晋帝根本不信叶溦装病这一套说辞,继续派人催促尽快领兵归京。
装病的这几日,叶溦都是待在云州的府衙,许冶、明珩等人都借着探病的名义前来探望。
众人心照不宣,赌上身家性命,成败在此一举。
在明瑛来到云州的次日,叶溦的从官就避开方蔚筠传来话,说将军想要单独见他一面。
明瑛欣然前往。
叶溦虽是装病,但府衙也四处弥漫着药味,尤其在进到屋里那股药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明瑛辨别了一下,认出是治疗风寒常用的几种草药。
叶溦也并不像从前在军营中一样身穿盔甲,因是养病的名目,他穿着宽松的衣袍坐在窗边的书案旁,明瑛跟着从官进来,叶溦就回头轻笑着招呼:“坐吧。”
“叶将军。”明瑛道。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盛亭的师弟,便也唤我一声叶大哥吧。”叶溦说着,明瑛便依言在他旁边坐下:“听闻叶大哥染病,只是终究是药三分毒。”
目光落在书案上已经喝完的药碗,叶溦便不太在意地笑笑:“做戏总要做全套,不是吗?”
“听说天子使者已经回京了。恭喜叶大哥,又赢了一局。”明瑛也轻声道。
他们都清楚,叶溦称病不过是给了使者一个理由,那使者可是害怕被杀才忙不迭逃离云州。
至于他回到永安以后是将云州所见据实已告,还是为了洗脱临阵脱逃的罪罚而将错就错,都不影响晋帝对叶溦的忌惮。
京城迟早都会有动静的。
“叶大哥可是在担心天子震怒会降下何等雷霆?”在听到从官说叶溦想要单独见他之时,明瑛只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明白了叶溦的用意。
在叶溦看来,只有明瑛是刚从北原而来的局外人。
余者或是江东世族的出身,或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将官,一旦有了利益点就会有所偏颇。
正如他和明珩谈起此事,明珩是认为若晋帝动手,会直接号令北军出兵,攻袭他们的驻城云川。
如今江东十六侯的兵马都压在云州,而云川正是防备不足之时,此时打一个措手不及,还能扰乱军心。毕竟军中兵将都是江东子弟,若闻知江东失守的消息必然惊慌;况且若能拿下江东,还能以他们的家眷相要挟。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方蔚筠将明瑛带到江东,他们也避不开这场祸难。
叶溦便点点头:“依贤弟高见,若我们起事,皇帝会如何应对?”
“先攻云川,再打西临。”望着地图片刻,明瑛才确信地说。
今时时局不同前世,晋帝若想要阻断他们的去路,这是最好的策略。
叶溦所调动的八万兵马,再加上五万江东驻军,足以守住江东。且不说北军和西北军在江东变动后都起了异心,即便晋帝调遣他们和京畿卫军一同前来征讨逆贼,最后也只能变成捅向晋帝的刀。
江东是十六侯的祖地,若江东陷入险境必然会派兵救援。
而西临是云州往江东的必经之路。
等到他们接到江东危急的消息后派兵救援,晋军再猛攻夺取西临,截断江东和云州的联系,再逐一击破。
这是唯一能够将他们扼杀在摇篮的办法。
听见明瑛的话,叶溦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点点头就反问:“若西临是重地,我们应当率先占领宁州……”他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宁州上方的潭州,“潭州易守难攻,是块硬骨头。”
而彭州依山傍水,同样也不容易取下。
明瑛的目光则是落在更上面的樾州。
前世他死守的樾州。
尤其是在雪山再见到方蔚筠后,樾州之战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而在梦中最绝望的时候是方蔚筠带着援兵如天神般出现。
如若援军来迟一日,樾州就守不住了。
再回到江东之时,他就在研究樾州之困的破局之法。
就像师父说的,樾州之困是死局,只有提前避险。
可是樾州是一块肥肉,无论是在谁的手里,都要被虎视眈眈。
明瑛晃了一下神,直到听见叶溦说到了潭州,他才回过神来然后说:“潭州,叶大哥不用担心。”
潭州是块硬骨头,但是这块硬骨头在前世是自己跑进来的。
当时贺裕是潭州守将,在江东起兵后,贺裕本就因叶溦之死耿耿于怀,便直接开城门倒戈了。
这一世叶溦还在,贺裕也在云州,潭州那边没有人接应。
但如今,明瑛倒是想到了另一人。
潭州守将秦慎之。
秦慎之和贺裕是同道中人,只需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就能欣然入局。
不过相比于潭州之事,明瑛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
前世晋帝严令朝中议论,但传言还是不胫而走。
如若他们利用得当,则天下疑心国运大势已去。
这段时间他夜观星象,更加确定此事不会有变数。
晋嘉元十八年正月,荧惑守心。
距离新年还有十余日,荧惑星已犯心宿。
此次荧惑守心持续月余,直到二月末才结束。
荧惑,主战。
明瑛告诉叶溦,在正月会发生荧惑守心,这是一个绝妙的时机。
“将军可以提前放出谶言,待到荧惑守心出现之时,自会天下人皆知。”明瑛已经想好了由荧惑守心的谶言引出的所有事端。
自古以来的皇帝都忌惮荧惑守心的天象,甚至会故意将灾祸转移。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晋帝可并非明君,为了避祸,他做的出来任何事情。
先让永安乱一阵子,那可就热闹了。
叶溦听到他说一月后会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惊讶不已:“此事……是否可靠?毕竟非同小可……”
“叶大哥知道,家师善谋略,也通星象;我在师父身边多年,也略知皮毛。”明瑛谦逊地说道,“前段时日我观星象,荧惑星已入心宿宫。一月之内,必会出现留心宿之象。”
叶溦并不懂天象之事,但听他这样说就放心地点点头,说他会安排下去此事。
天象之事,无法更改;他们先派人出去散播谣言,而天象自会印证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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