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同样领名帖的地方,焦则一阵抓耳挠腮,“同名同姓,我看看。居然还是江南城人。”
他心想,该不会是韩公子以前在江南城的追求者吧,这可不兴让他知道,万一是个缠人的孟浪恶徒该怎么办。
他又想:如果这人知道韩公子和薄少爷的事情,前往官府告发,恐韩公子会受到牵连。
这么一想,焦则特地在制作名帖时,为韩谷隐去了真正的名讳,但又想着万一曹家人来查。
一番冥思苦想之下。
焦则自作主张,为韩谷领回来了‘方雅’的名帖,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曹府人应当知道薄小少爷的夫郎叫什么名讳,万一有心来寻呢。
这个说辞,好似没有什么马脚。
焦则一方面想要为韩谷找到薄小少爷,但私心作祟,他又试图为两人之间制造一些矛盾。
焦则:趁虚而入不是菌子所为。
韩谷失去记忆,不知薄止余有夫郎,他见到方雅二字后并无异样。
临时一用,若日后他和薄止余隐姓埋名,用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他对焦则道了谢,将名帖收好,“多谢你了。”
有了名帖,日后在江南城行走会方便许多。
焦则见他没有多问,悄悄松了口气,“不妨事,跑跑腿而已。你身体不好,还是得多躺床上静养。”他没敢补上一句,对方腰身都见消瘦了,害怕韩谷觉得他孟浪。
那双眼眸清清淡淡的,仿佛能看透他心底的念头,他紧张的连喝完了两杯水,然后告辞离开。
焦则走后,韩谷也没有闲着,他来到厨房的灶台前忙活了一下午,最后总算是熬出了一锅火候适中的粥来。
闻着满屋粥香,他忍不住高兴,忙连着喝了好几碗。自打进了金陵城,他就在尝试自己做饭,不再去外面下馆子,以节省开支。
虽然韩谷觉得自己应该厨艺还可以,可一连好几日,都在兑水熬米粥上翻跟头,不是多就是少,他饿了好几天的肚子。
北山帝:孩子吃炊饼长大,没见过稻谷。
......
二月第一天。
快到进入年关的日子。
薄止余倏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缓了半晌,才彻底从梦里清醒过来,他微微喘了喘,将一些繁杂的情绪压制住。
今天,是他回来这个世界寻找韩谷的第一百天。
现下他住的地方是一处钱庄的厢房,因他连着帮忙掌柜算清了陈年的账簿,得以免费下榻居住。
环境自然比不上临湖小院,但推开窗户,对面有一琴斋雅舍,偶尔会传来悦耳的丝竹声。
对比街上仓皇忙碌的行人,这里反倒闹中取静。
薄止余起身后,在窗户边站立许久,眸色沉沉,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昨日,皇陵的管事差人送过来信,掌管皇陵建设的上官过两日就会到金陵城来。
——没想到还真是熟人来了。
王文平,曹家二女的夫婿,也是工部侍郎。
虽说皇宫内大兴土木,工部人手紧张,但原身记忆里对于曹家远避后宫之事有许多蛛丝马迹,比如二姨母出宫招婿,明显有逃避赐婚的意思。
放在以往,修建皇陵是油水肥差。
可现如今,谁不知道金陵城难民比原住民都多,一个不妥当,很可能会造成流民暴动。
这样的苦差事,可能只有曹家人愿意接。
薄止余记忆里,二姨丈是个不苟言笑、城府颇深的性子,不知道多年后再见,会有什么变化。
他想了半晌,决定今日将节礼的事情先落实了。
幸好吴江没跟着过来,薄止余身边只有小糖需要养活,这些天他凭借经济知识,在金陵城里小赚了一笔。
虽说买不起什么文房四宝,但一些新奇的首饰、古玩,还是能到下面的街上去淘一些回来。
街上流窜的难民虽多,但鱼目混珠之下,反倒能流出来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韩小公子,又不用早饭就出去吗?”
“嗯,不用留我的饭。”
和钱庄的伙计道别,薄止余马不停蹄完成今天的计划。
正午时分,他蹲在金陵城的墙根下,在鬼市的摊贩处,跟老板讨价还价,他看上了一尊佛像。
曹祖母常年吃斋念佛,她会喜欢。
距离这处鬼街大概数十米开外,有一条巷子,巷子第一家对着城门口迎客的铺子,则是一家典当行。
焦则今日去忙族里的其他事,韩谷得以悄然独自前往典当行。
素衣公子戴着帷帽,遮住出尘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看不见情绪的清冷眸子,在他手上捧着把古琴,一路缓步前行。
因其份量较重,不多时裸露在外的脖颈处汗淋淋的发红,因得不少人驻足顾盼。
燥热之意染上双颊,唇间呼吸也渐渐灼热。
这么多天过去,不是没发觉到自己身体与旁人的异样之处,只是此隐秘之事他压根无法与人诉说。
蹙眉抬头看了眼典当行的牌匾,韩谷深呼了一口气,待身体的热度降低了些,才迈步走了进去。
人不在近前。
且忍耐。
......
将那尊佛像买到手,薄止余又转而看上了另一个摊子上的东西,忙过去继续讨价还价。
这次,摊主见他是个言笑晏晏的漂亮少年,直接给出了最低价,倒省了他一番口舌。
“小公子可是要给家里长辈送礼?”
手上杂七杂八拿都是长着喜爱的物件,但眼下这件却不是,他笑了一下,摇摇头,“这块玉坠,是给我......”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明自己和韩谷的关系。
应该是恋人未满的心仪对象,某种程度来说,纵然做过很多香艳的美梦,可连手都未曾拉过。最终他含糊道:“我欲送给心上人。”
说完,他耳后微红,那份不可说的复杂关系,对着外人终究没有那么多顾虑。
这玉坠是一朵并蒂莲,寓意美好。摊主笑的一脸暧昧,又主动减免了些价格。
薄止余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指向摊上的一个物件,“此物件常人不好分辨,但确实是好东西。若拿到典当行之类的地方去卖,能卖高价。”
摊主闻言,有些惊讶,“真有好东西?”
薄止余:“至少值这个数......这样吧,我可以陪你去一趟。”
摊主见他说的诚恳,将信将疑的开始收拾摊子,“旁边几步路就有一家典当行,里面门道深的很,我之前不敢进。”
薄止余想了想,觉得只是帮摊主去卖东西,应该不碍事,他对这东西值什么价心知肚明,要是典当行给不了这个价位,大不了就不卖了。
摊主一听是这个理,就笑了,“小公子说得对。”
于是两个人结伴前往城门口的典当行。
这典当行的生意在乱世那是相当不错,只不过,进去愁眉苦脸的多,出来也是一样,几乎没有一个带笑脸。
一看就是店大欺客,趁火打劫,压价太狠。
薄止余步子一顿,该不会要让摊主白跑一趟。
但来都来了,摊主主动交底,“家里有婆娘孩子要吃饭,能卖到这个数就足够了。”
果然是个明白人,不枉他愿意帮这个忙,薄止余点点头,率先大步流星走进这家典当行。
摊主紧紧跟在后面,愣了一愣,怎么感觉刚刚还和善可亲的小公子,此刻变了个人一样。
十分。
——盛气凌人。
“掌柜呢?”
薄止余坦然摆出在薄家的架势,惯用冷淡恹恹的语调,将东西摆在大门口的八仙桌上后,面上笑盈盈,笑意却不达眼底。
“出来看看吧,这可是个好物件,估个价。但只许看不许摸,摸坏一点边边角角。要你们赔个底掉。”
他理所应当的说完,直接命店小二哄走其他的典当客人,要求他们闭门关店。
这阵仗,让跟着进来的摊主只觉得腿都快软了。
......
韩谷喝了快有半壶茶。
帷帽下,清冷的眸子闪烁不定。自打被请到典当行二楼,这店里的人就扣下他带来的古琴,在内室鉴定了快半个时辰,也不给价,也不放他走。
他已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可这古琴,他平日里时常拨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到底有什么干系。
韩谷微微蹙眉。当初,他会带走这把古琴,仅仅是因为头顶上的伤,似乎和这把古琴有关。
究竟......
忽然,店小二一溜烟跑上来,对着内室的掌柜一阵耳语。掌柜听完后,忙走出来请韩谷稍坐片刻,他很快会回来继续商定这把古琴的典当价。
韩谷点了点头,但在掌柜离开后,他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内室去,将目光投注在了这把古琴的琴面之上。
要说有什么不对。
这把古琴的份量属实沉重。
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就算这把古琴内部有什么东西,他也不情愿轻易拆解,这把古琴是他从那个小院带走的唯一一个物件。
就算是前来典当,也是活当。以后,势必要将此琴赎回来。
韩谷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今日典当不成了,还得想其他法子,能换取些银钱来。想到这,他不由感到烦躁。
薄止余到底人在哪?
按理说,他将自己托付给了焦则,日后合该去焦家族地寻他,再怎么算日子,也该一路找过来了。
除非,对方根本就是个凉薄之人,离开后,从未有要寻他的意愿。
清冷的美人垂下眸子,任由思绪胡乱猜想,一双手在古琴上轻轻按压,激起清脆的金戈之音,随后微扯了一下嘴角。
“等找到人。我必.......”
一声低不可闻的自语,幽幽中带着怨气。
......
薄止余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嫣红,倒有了原来病气缠身的几分妍丽姿容,配着一双恹恹沉沉的黑眸子,看不进眼底,总叫人觉得瘆得慌。
迎客的掌柜一碰面,就识得贵人气度,不自觉矮了一头。
他下来后,配合着店小二快速将其他客人轰走。
薄止余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对方点头哈腰想请这位一看就是背着家里出来的小少爷去二楼稍坐。
“不必了,没那个功夫。”
他笑了一下,用与气质截然不同的声调,十分好脾气道:“这东西,我今日要发卖。死当,不用给我留活口。我也不需要再见到它——”
掌柜闻言,先看过东西,再看了眼跟在薄止余身后不吭声的摊主,“少爷,可是拿的家里的东西,若被知道。”
薄止余笑出了声,又厌恶的瞥了掌柜,“你看我像是手头紧的样子吗?”
他这一眼极为克制,又很快表现出气度极好的样子,对掌柜扬了扬下巴,抿唇淡笑。
——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还要装作有修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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