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烛火通明,为了书写奏章,王文平叫来李庆足足点燃了数支蜡烛,更有曹汶在侧为其打眼润色。
诱来太后,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他们思绪认真,薄止余悄悄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吴江还等待在外面,见他出来,露出不大好意思的神情。
“是不是吓着了?”
想到方才的场面,薄止余没好气道:“黑灯瞎火的,你跟一道鬼影似的钻了进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撞见鬼了。”
听他这么说,吴江更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薄家小少爷的亲戚也向着他们北山,就算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还愿意为他们帮忙,写这一份假奏折,骗太后过来。
此事就算不成,后面他也得上书主子,为曹家表功才是。
薄止余点点头,“我刚刚也想过了,小皇帝今日会忽然想要走过东边闹市去军营里看看,应该也是我姨丈使得法子。这件事,吴大哥帮忙记得得写上......”
吴江自然点头。
但他看了眼对面目光沉沉的薄止余,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他和太子的关系。说不准,那时候,压根不需要他来越俎代庖,表功这事自然是自家人说了算。
不知道吴江在想什么,薄止余给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两人走的远了一些,在一处回廊下,他压低声音道:“如果真的送奏折上去,说不好明天中午太后就过来了。可我们原定今日五更天就离开金陵城。”
但是如果曹家走空了,太后收到消息,定然起疑。
吴江没想到这一茬,顿时怔住住,“这......”
总不能捆住曹家人,不让其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算是王文平现在就要带一家老小离去,不管这摊子事,看在韩谷和薄止余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干涉什么。
他默想,太子总该有主意。
“那太......公子知道了吗?”
“我还没告诉他。”薄止余摇头,“等他睡醒了,我再告诉他。他也被吓着了。”
吴江面露一瞬古怪,又迅速收拾好了表情,“要不,你们先商量一下。实在不行,我找两个替身留在曹府。”
那怎么能行。小皇帝是被打晕了又不是死了,金陵府君也还在,金陵城上下根本没有一个不认识王文平的。
薄止余苦思冥想,也没想出好对策来,只得再摇摇头,“实在不行,只能让女眷先走,我陪姨丈留下......这话别跟韩谷说。”
“咳咳。”吴江差点没给口水呛到,这么大的事,薄家小少爷居然想让韩谷先离开金陵城。
这事的凶险程度是根本没有上限的。再者,小皇帝和太后都是皇家的人,真到了那一步的时候,该杀该圈还得有个说的算数的人在。
“你还是等等韩公子醒来,两个人有商有量再说吧。”他委婉相劝。
注意到吴江口吻上的异常,薄止余目光晦暗,但面上仍然不做声响,淡淡的揭过这个话题,“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其实就算太后不迁都逃跑,最终的赢还是你们北山——”
“在此先行恭贺。等离开金陵,若有机会定去北山讨一杯庆功酒喝。”
他说完,吴江便道:“好。”
薄止余没再说什么,倒是吴江想起来他刚刚说韩谷被吓到,太子从小在军中历练,吓到应该不会,也许是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
想到这,他便忍不住关怀的问了几句。
不知为何,薄止余不愿意将韩谷失忆的事透露给吴江,除了焦则,这事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拜别吴江后,薄止余回去时,只觉夜风四起,晚上的风吹的又急又狂,许多枯叶干枝都挂到了面前。
他们被曹汶安排在靠近祖母的厢房居住,右侧就是练武场。
他本来想要直接回房,但转念一想,又走到练武场,在架子上走了一圈,最后摸了把不算累赘的短刀揣进了怀里,然后再回头进屋。
为了不吵醒韩谷,他将短刀轻轻放在桌上,于在榻上和衣而眠。
后半夜,他睡得很不安稳,总有各式各样的梦来找他,一会是现世那个女人的脸,一会是韩谷威严深重的模样。
风特别大,到了后半夜似乎飘起了雨,淅淅沥沥倒催他睡的熟了些。
.....
薄止余睁开眼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打更的声音从窗外钻了进来。
四更天过后,世间仿佛蒙了一层薄沙污一样的帷布,介于不黑不亮之间。曹宅的婆子小厮被曹汶指点着小声行动起来,压抑的脚步声仍然匆匆,很快惊醒了韩谷。
他猛的睁开眼,与坐在床边的薄止余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恍若不知身在何处。
很快,薄止余回过神来,“应该是到了出发的时辰,你先穿衣等我出去看看。”
他说完,下榻后正要推门。
一股猛烈的凉风吹进来。
韩谷起身蹙眉,“你披上裘袍,外面冷。”
于是,薄止余又回头将裘袍披上,然后弯着眉眼冲韩谷笑了笑,“放心吧,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对了,你出来时,记得将桌子上的东西带着防身。”
韩谷看着他推门离开,忙下塌穿衣服穿鞋,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中来到桌子边,往上面一模。
一柄冰凉锋利的短刀。
他不由愣住。
曹府老宅众人行动起来时,金陵城内实则一夜都没得安稳。金陵府君夙夜未眠的在城内捉拿北山探子,一时间搅得人心惶惶,东边时常传来火光和打杀声。
但按照吴江所说,金陵的局势仍然在北山探子的掌控之中。
只要不让京都发觉,将各处四散的王师、御林军、京都守军汇聚起来,大军开拔前来攻打金陵城,他就有信心能够将这座城池掌控在心念之间。
“按照吴将军此言,金陵已是北山囊中之物。”
书房内。
王文平写了半夜的折子,眼下青黑,而后半夜,他与曹汶拥在一处,对于未来前程充满忐忑,同样没有一点睡意。
“我打算留下配合北山人行事。”
翌日。
薄止余昨晚已料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如今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惊讶,只是......他看向曹汶。这位贵夫人同样面容憔悴,但眉宇之间仍然镇定自若。
“小平平决定好了,那就这么办吧。等我们离开到了北山,若你追不上来,一日,一月到罢了。倘若一年半载......”
她掩唇,“你瞧我会不会另招赘婿。”
王文平没有说话。
薄止余也没有说话。
在一片沉默中,曹汶神色平静的站起身离开,毕竟她去曹祖母那里还有许多事要忙。
若是只有他们夫妻也就罢了,但长辈在,两人总要保住一个。总不该让曹祖母白发人再看黑发人去冒险。
曹汶走后,薄止余摸了摸脸,他想了一下。如果他明日打算留下,那总得有人知道路该怎么走。
韩谷既然这么抵触和北山之人接触,他也得想个法子,先将他送走。
“姨丈,可否借纸笔一用?我将那处栈道路线图画出来......”
......
京都城,南朝皇宫,林相正捏着手中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从太后的宫殿中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这位老年因得攀着女儿罗裙上位的权臣,已全然罔顾流言。
他在看到殿外的御林军将领后,慢下步伐,将折子递给了对方。
林相:“且传令下去,组织全体御林军,护太后前行。京都守军开拔三分之二,保护皇室宗族文武百官随后追上......务必最晚于今日卯时,赶到金陵!”
御林军将领瞳孔微震。
这些天虽太后和林相都表露出试图迁都退避的迹象,但朝中主战派仍然在斡旋,想来尚未落定。
怎么这时......
他忙低头看向林相拿来的折子,一目十行,心头震动。
【据悉,小皇帝于金陵城征兵视察时遇刺。金陵府君请失察之罪。金陵城工部侍郎王大人请同罪;并附请功奏章——昨日晚间子时,金陵守军于城内鏖战北山密探,敌方死伤数百,我方死伤......现如今,臣已围剿北山叛逆之子,请求速援!】
御林军将领眼前立刻浮现出过往卷宗中关于小规模战役的数据,凭借他的经验,与此间内容对照一番。
并无任何疑点。
但他还是狠狠皱眉,“林相,府君和侍郎皆为文臣,就算守军数量占据优势,可他们不懂临战指挥,此奏章不可全信......”
林相瞥了他一眼,“我知你在想什么,许是探子数目比上报的要多一些,但金陵城占据地势优势,绝无可能被侵占。再者,你对侍郎恐怕并未全知。”
御林军将领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相已淡淡为他解惑:“有曹家人帮他,临战指挥,不算什么。”
“曹家乃从军功勋世家,就算是男丁尽数牺牲在战场之上,后宅的女辈自小受曹老将军教诲成长,军事素养可见一斑。再者曹家老太君虽无军事谋略,但年轻时历战无数,武功高强,最擅用长刀。若不是后来嫁了人,兴许会是我南朝独一无二的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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