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谷那日一句我是不是很没用。
薄止余暗暗记在了心上。
上朝时,议事时,或者韩谷去北山帝处请安再回来。
他都会不动声色的关注着韩谷的心情,好在对方虽然经常显得兴致不高,但却没有萎靡颓废之状。
韩谷有他优秀的地方。
仿若青松般挺拔高洁又墨香氤氲、能文能武、音律皆通。
除此之外,他情绪稳定、自律守规,起居准时,坚韧不移,对于周遭的繁华豪不声色犬马,对于繁杂的朝廷大小事处理得耐心又细致,对于官员和仆从也能做到公正严明。
假以时日。
薄止余相信他定能够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年轻帝王。
而且还是在没有长辈指引和托举的情况之下。
北山帝虽然有帝王心术,亦经历过皇加教育,但他的身体时常出毛病。
和当年薄止余的壳子一样,北山帝动不动就卧病在床,难以起身,能偶尔靠在床榻上听韩谷请安讲述朝廷现状,已是不易。
夏日炎炎,韩谷不想让父亲操心太多。
可关于他和薄止余的事,他却没有丝毫让步,眉眼低垂,对于父亲递过来奏章上面的内容无动于衷。
能上奏到北山帝这里,已经过一层层处理,他对于边关战事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再追着操心下去,有关奏章都送到了东宫。
北山帝经历过一次弥留之际,当下在意的只不过是韩谷。
除此之外,他的心愿只有在百年之后,于皇陵长眠。
那个人的皇后因罪不得同寝,他们两个一人一个墓寝,相邻为伴,和幼时一样无人打扰......
他心甚盼。
韩谷沉默拒绝,北山帝反倒笑着说:“这事不急着议,我已物色了几个不错的人选,等等再看看。”
韩谷模糊零碎的记忆里,北山帝以前笑的次数合起来还没有如今的零头多。
若是薄止余在这,定会当面蛐蛐这位岳父。
毕竟没吃过几日当皇帝的苦头,他倒是心胸开阔了。
韩谷皱眉,复而平静,“父亲。”他仍然这么唤北山帝,“您当年不愿意,我如今亦然。哪怕是再等多久,我依旧不会改。”
北山帝抬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到底是亲生的,这执拗的性子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
但皇家的事岂会那么简单。
“你总需要个继承人。”他们都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清楚。韩氏有多凋零,父子两都心里清楚,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认之在膝下,简直称得上万里挑一。
“我今日来是要同您商议科考之事。”韩谷不想再说那些,北山帝有北山帝的想法,他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火毒拔出需要时间,他还需要等待。
“科考。这与之后的国策有关。嗯。我记得那年科考的题目,他虽然喜欢以拳头大为道理,可那年出的题目倒也像模像样......”
北山帝的话语充满了回忆,他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对方也扬了扬手里的玉玺,冲他眨了眨眼。
说来奇怪,虽然北山帝的身子一直不见大好,可是回到了这熟悉的地方,躺在这满是记忆的宫室里,他的精神头却显得不错。
话也比以前唠叨了。
从承恩殿离开,韩谷轻轻按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一个科考的题目,北山帝几乎说了三个半时辰,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定下来了。
也不算白费功夫。
在科考题目定下后,科考的主考官、副考官以及各项章程都一一落定。
消息一出,各地举子蠢蠢欲动,京都一改前些时日朝代更迭的压抑感,大街小巷尽可见到举子长衫的身影,精神奕奕,风华正茂。
这样的氛围辐射出去,各地都骚动起来。
薄家人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靠近了江南地带。
一家人称得上是以荣归故里的姿态进入江南,几乎将随身携带的细软都花了出去。
女眷要簪花焚香,男人要新衣配玉,还要撒出大把的红包,鞭炮烟花开道,洗洗晦气。
江南新任府君收到消息,亲自去接风,差点没给看热闹的百姓们挤到城外去。
得。
看来又是个讲究排场的大家族。
江南府君心里嘀咕,他对这个薄府的事迹有所耳闻,开粮仓,献城池,后来大家族前往北山安定,而小儿子跟随着大军一路直捣黄龙,封官进爵。
眼瞅着从龙功绩已攥在了手心里,以后定然荣宠不断......
这样一想,江南府君的笑容更加殷勤了,换做以往,以他的身份虽然也会给这些极富贵的人家几分面子,却断然不会如现在一样,带着一股子殷勤劲。
这让薄止易觉得这钱花的果然值,便与父亲夸赞起来,“二伯真知灼见,如此打下名气后,就算是五品官员也会对咱们礼仪相待。”
薄父也觉得满意,不过面上并不显露。
他的野心可并不止步混迹于这些五品官员间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他要的是为薄止易铺路后,平步青云,甚至权侵朝野,青史留名。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银子。
在薄父脑海里,史书上一个个的大家族荣升晋升的案例在此刻具象化了,于是他说:“不要耽搁,在老宅休整之后,其他人留在江南,你与我、老二前去京都。”他顿了一下,又提到了方雅,“止余家的......这么久了也没有传来你弟弟的消息,也许已经死了。你且问问方雅,可否愿意为你弟弟守孝。按照你母亲家的习惯,他也该去金陵祭拜祷告。便随我们一道往京都去吧。”
忽然听父亲说起方雅,薄止易的神色有些紧张,但发觉父亲说的和他想的并不是一回事,隐隐松了口气。
“是,父亲。”他回复道:“不过,守孝的事可否等到我科考之后?”
薄父看他一眼,淡淡道:“确实也不必为了这件事,污秽了你的科考运道。此事不急。”
薄止易满意极了。
他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方雅,可惜方雅的表情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反倒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薄止易将房门关紧,想要走过去把人抱到床榻上,但方雅瑟缩得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你难道不想跟我去京都?”
“我想去。”
方雅连忙说,但随之而来的莫大情绪又让他眼圈一红,泪花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可是我,可是我——我不想用这样的身份——”
薄止易不以为意,小夫郎就是眼皮子浅显,除了贪欢,就是贪一个名分。名分难道有他此刻真心实感的宠爱重要吗?
“这件事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高中之后,就会安排你和离。到时候我自然会娶你过门。”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要维护好薄家夫郎的形象,莫让人看了消化。德行、操守、品行,外人哪能知道那么清楚,还不是装出来的。你好好按照我和父亲说的做,以后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方雅低下头,这话他确实也已听出了茧子。
原本薄止易的话,他都会乖乖放在心上,哪怕是让耐心等待不将和离书拿出来,又或者是乖乖守孝,任由摆布。
可是。
可是现在——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方雅真是有苦说不出,满腹的委屈和惊惧。这事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可还了得。
他也不敢告诉薄止易。
只怕薄止易会为了他干出错事来。
看样子,这种苦果只能由他自己吃了。
薄止易还在哄他,给他讲述高中后的恢宏气派,前三甲都会游街,到时候他会希望由方雅给他送上头花。
方雅看向情郎,回应:“好,我都答应你......”
薄止易拍了拍他的后腰,殊不知他情人背后摔青了一大片,疼痛感让他眉头蹙起,发出嘤咛之声。
“贪婪的小嘴。”薄止易还以为方雅在邀请他,正要上手去解对方的衣衫,门外薄家老宅却传出了一阵鼓噪吵闹的动静。
发生了什么?
薄父和薄老二都在院中,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
“银子呢!”
“银子在哪!这里的土是被人翻新过的!”
“怎么可能!是谁!可恨,可恶啊!——”
薄家大半身家都系于此,这足足百万两的银子不翼而飞,绕是老谋深算如薄父,笑里藏刀薄老二都失了颜色,齐齐仰倒。
薄家愁云惨淡。
白吕村前往金陵的栈道上,元可打了一个喷嚏,他回头看了眼已被二次扩宽的栈道,催促道:“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才多沉的东西,难道会比你们平日的负重要重吗?”
身后,白吕村以吕书生为首,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被征来帮忙了。
元可以权谋私,蹉跎往昔仇人,吴海对此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换做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大概率都会选择如此做。
这是人性。
而薄府这边的人性展现更加精彩,薄父和薄老二强撑着精神盘点剩下的家私,薄止易虽然同样也又惊又怒,可却还抱着幻想。
“也许是北山军进攻江南时,手底下的士兵将领烧杀抢掠所致?也许我们可将此事上报朝廷,请朝廷做主,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这话可太天真了,谁能上报朝廷,谁敢和朝廷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等等。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66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2章 养个清冷美人当外室9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