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没停。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房顶的青瓦上,发出些清脆的响声。路上看不见什么行人,这场大雨似乎将小镇上的烟火气给浇灭了。
街角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身影正抱着什么东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
……
苏羽白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
那个玩偶此刻正坐在床沿上,小小的一只,如果忽略掉他毫无缘由的撕咬 ,苏羽白不得不承认,这个玩偶还是有一点点可爱的。
“主人你回来啦!”
玩偶一听到声音就跳下床冲了过来,一下子撞在苏羽白的轮椅上,仰头看着他。
“不要叫我主人。”苏羽白冷声道,站起身绕开玩偶坐到了床边。
苏羽白刻意地没有去看那个玩偶的表情,因为自从昨天晚上这个玩偶动起来之后,脸上就有了人类的表情。他现在小小的,实在很像一个缩小版的人类小孩,苏羽白私心里也做不到冲小孩子发火。
“主人……”玩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苏羽白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说吧,昨天为什么咬我?”
“因为主人不想要我,想把我送人!”玩偶瞬间凶了起来。
“没有不要你……”
苏羽白顿住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接了这句话,说完后就发现不太妥当。
“主人,”玩偶亮着眼睛抓着苏羽白的裤子爬到了他的腿上,然后抓着苏羽白放在腿上的手,小声道:“主人对不起,我不该咬你。”
苏羽白看着抓着自己手指的小小的玩偶,原本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他想到昨天自己似乎还把玩偶打晕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拉不下脸去道歉,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你是什么东西,是鬼,还是什么别的?”苏羽白小心翼翼地发问。
“我是灵物!”玩偶站在桌上转了一圈,变成了一个墨绿色的扳指,“我与天地齐生,可以做任何事情。”
“灵物?”苏羽白拿起扳指细细端详。
“嗯,我是天地灵气养起来的,法力无穷无尽。”话毕,他又变回了玩偶站在苏羽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苏羽白问他。
“乔耳。”
“耳朵的耳?”
“嗯嗯嗯……”乔耳疯狂点头,嘴角也咧得大大的。
实在是很像一个小孩子。
苏羽白笑着调侃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是有姓的。”
乔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苏羽白,自己跳下他的手掌,站在桌上转了一圈,似乎很高兴。
苏羽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我儿时曾经看过不少志怪话本,倒是听过很多妖怪的故事,但是你这种灵物,我还是第一次见。”
乔耳听罢立马跳起来道:“那些妖怪怎么能和我比?我可是天地灵气供养起来的,我还会做很多很多事情,可厉害了!”
苏羽白细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还能从他脸上发现一丝嫌弃。
“但是你出现在我们镇上,是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的,”苏羽白话锋一转,严肃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认我做了主人,你都不该留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私心里并不觉得乔耳是杀人的凶手,即使乔耳先前咬了他,但是他并没有很生气。
“因为你好看!”中气十足。
苏羽白:……
反应过来乔耳是在解释认主的原因,苏羽白笑了笑,但还是语重心长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现在已经够乱了。”
乔耳的头耷拉了下去,很失望的样子,苏羽白也没说话,静静等着他自己决断。但没过一会儿,乔耳就抬起了头,看了苏羽白一眼,然后咻的一声又变回了墨绿色的扳指。
“主人你看,我安安静静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羽白见一时半刻是赶不走他了,便也任由他待在房间里了。
“但是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会动。”
“是,主人。”
……
三更天。
苏羽白猛地从梦中惊醒,惊悸困住了他,他的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疯狂跳动着,全身颤抖,冷汗直流。
梦的内容他根本没记住,但不知为何,这个梦却像是把他的心脏挖出了一个缺口一般。
房中寂静无声,只有苏羽白的喘息声,听着那么痛苦,那么悲哀。
苏羽白终于哀吟出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控制不住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沾湿了被褥。
心底里滋长出来的痛苦几乎快要实质化,像是一把尖刀挑开他的血肉,寻找着血肉下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快疼死了。
四周似有大火在灼烧着他的皮肤,他躺在床上,双手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他流着泪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床头的煤油灯早就被吹灭了,黑暗中,他用手撑着身体,拿过床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不少茶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洇湿了他素白的里衣。
缓过来了之后,他理了理被弄湿的衣服,点燃了煤油灯。
雨还在下,夜里几乎也只能听见雨声和他自己略重的喘息声。
乔耳此刻不在房内,苏羽白也以为他应该是想清楚了离开了,便没有再管。
奇怪的是,他原本是一个很少做梦的人,但今天这个梦,做得分外真实。
真实到让他觉得诡异,连日以来的种种异常似乎变成了一张网,织住了整个镇子。
“笃笃笃”
就在苏羽白愣神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此时已是深夜,再加之白天翠柳对他的嘱咐,苏羽白一瞬间警觉起来,没有回答,而是悄悄吹灭了煤油灯。
“笃笃笃”
门外的人又敲了一次门,许是见屋内的人没有回应,便出声道:“对不起,我本不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我是这里的租客,下午贪欢在镇子上玩了一会儿,所以误了时辰,我刚刚是看这一间点着灯,所以冒昧过来问一下,请问西厢房怎么走?”
西厢房,那里确实是母亲供来往客人租住的地方,但是……
“我并不曾听母亲说过西厢房有新的客人。”苏羽白出声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
“您是这里的小少爷吧,”门外之人熟络道,“我确实不是今天下午才来借住的,我本来是住在镇西刘家的,但是刘家出了事,举家搬到了镇东,现下正是不方便的时候,我是在乔迁宴上认识令堂的,令堂允诺我可以帮我在苏家找个住处,但我现在找不到西厢房在哪儿。”
乔迁宴?
嘴倒是很严,不知道又收了别人什么好处。
“从这条前廊右拐一直到最里边,然后再左拐第一间房就是。”苏羽白帮他指了路,听见外边的人说了句谢谢,然后门口的光源便慢慢移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更加确定了,这刘家绝对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所有人。
……
经过了这么些事情,苏羽白已经毫无困意了,便重新点燃了煤油灯,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直到翠柳来服侍他起床,他才将书放下。
翠柳进来看见煤油灯还亮着,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走过来吹灭煤油灯:“少爷,您昨晚又没好好休息!”
苏羽白没有回她,只是沉默着看着翠柳忙上忙下,最后半晌才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翠柳手上拿着的杯子应声掉在了地上,碎屑飞溅,翠柳连忙蹲下身去收拾,没有回答苏羽白的问题。
两人都心事重重的,直到来到正厅才有所缓解。
正厅内,妇人正跟一个人说话。两人都背对着正门,所以苏羽白并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他灰棕色的短发。
翠柳一直沉默着,似乎是在想心事。
苏羽白等接近了二人才喊了一声:“母亲。”
妇人回过头来,她身边的人也一同转过身来。
在看见这人的正脸的一瞬间,苏羽白呼吸滞了一瞬——那人,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颜色纯得有些微微发红,这与他灰棕色的头发形成了极强的反差。
那人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苏羽白一转不转地盯着眼前人的眼睛,直到妇人看出不对劲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抱歉,”苏羽白难得的有些脸红,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感到懊悔,“您的眼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颜色。”
“没关系。”年轻人挑眉笑了笑,似乎还想到了什么趣事,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些,“也有人这样说过。”
“你是那个租客?”苏羽白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听出来了,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昨晚问路的那个租客。
年轻人笑着递过来一杯茶:“是我,希望我昨晚没有吵到小少爷睡觉。”
他对自己的称呼算是很毕恭毕敬的,但是苏羽白就是觉得,这人远没有看起来这样正经。
“好了,都过来坐吧。”妇人打断二人的对话,率先走到沙发前坐下。
翠柳也推着苏羽白来到了沙发边上,那年轻人紧随其后,坐在了苏羽白对面。
妇人手臂上的伤口似乎严重了些,伤口处的一圈手臂都被白布包了起来。及其扎眼的包扎手法,苏羽白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妇人明显也注意到了苏羽白的眼神,“啧”了一声道:“别看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伤口碰了水,有些发炎。”
苏羽白点了点头,垂下了眸子。
妇人也没再挑苏羽白的错处,偏头看着那年轻人温声道:“乔安,昨晚睡得还习惯吗?”
原来他叫乔安,倒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苏羽白这样想着,就听见乔安朗声回应:“好极了,夫人,贵府可比刘家要好得多,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是不是。”
乔安这样说着,语气里满是调侃,苏羽白抬头看向他,却见那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在放下茶杯的间隙对着苏羽白眨了眨眼。
这一行为,可谓轻浮至极!
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但是脸却烫了起来,苏羽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带着翠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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