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陵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下雨，雨一直下到了中后，或许听到了他的祈求，下午就放晴了，空气中飘散着水雾，有些潮湿。
“容容今天穿的真好看，是有约会了吗？”
出门时恰好碰到了温姨，手上提着香街老式糕点木盒，正一脸笑眯眯夸他好看。
“嗯，是去见个朋友。”他点点头，穿着白色丝质衬衫，下身黑色高腰西裤，外面搭着浅灰色针织薄外套，再平常不过的日常休闲服饰，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他稍微打理了一下稍长的头发。
“好嘛，那容容玩的开心些。”
程家的司机在外等候着，温姨笑着目送他离开。
上陵香街，本地人才知道的美食文化街，开在这里的很多店都有上百年历史，手工糕点铺子，江南美人茶坊，江南酒楼，还有不少非遗作坊等等。
请客吃饭，苏容时特地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半小时过来，他一踏进来，那天见过一次面的助理，就迎了上来，“苏先生，陆总在里面等您，请您跟我来。”
电梯上行至第三层，门开了，三楼人少，来来回回只有两三个穿着水墨旗袍服务员，助理将他带过来后，就退了出去。
绯红木雕的屏风后，陆修晏坐着，修身长款的黑色休闲风衣，一只手放在大腿膝盖处，一只手压着点菜的图册，头顶的灯光倾斜的洒落在他脸上，好看的眉骨褪去了几份锋利，唇色很淡，整个人上去有些散漫。
看到苏容时走近，起身拉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未过多言语，苏容时就这么注视着他的动作，坐定才反应过来，“说好了是我请陆先生。”他以为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陆先生，这场面让他意外。
“无妨，你来点单是一样的。”男人回了一句，将左手边点菜的图册递给他。
不一样，点单跟买单怎么是一样？不过他没犹豫多久，接过点单册。两人之间隔着红木餐桌，不远不近的距离，“陆先生有什么偏好吗？”
“我都可以。”他收回手，继续搭在膝盖处。
都可以吗，苏容时心里默默重复这句，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在G国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孩异常挑食，但是非常喜欢他偶尔下厨的江南菜，偏甜口，不过当时他太忙了，总共也没几次，想着若是一起回国定要带他来尝尝。
“陆先生第一次来上陵吗？”他扯了个较为平常的话题。
“是第二次。”陆修晏坦言道，第一次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已经忘了那时那么执着的要来这里。
“这样啊，我还想带陆先生到处转转呢。”苏容时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转动着铅笔，翻开点单册，勾了好几处。
陆陆续续有人上菜，苏容时点的都是当地有名的江南菜系，偏甜，对方也没有什么不满。
他也有好多年没有尝过这一口正宗的江南味，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两人的用餐习惯一致，落筷后专心品尝。只不过苏容时偶尔会抬头装作不经意间悄悄看着他一眼，似乎在透过他寻找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看我，是看我这张脸吗？”他的声色低沉，语调有些缓慢，在苏容时再一次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放下餐具，苏容时的视线被他捕捉到了。
凭心而论陆修晏的脸确实是顶级的，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喜欢了好多年。
“是的，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那日我认错了人，才拦下了陆先生，十分抱歉。”被抓住，苏容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直接承认了，还道了歉。和他记忆中的真的很像，像到他忍不住想从陆修晏身上寻找一丝痕迹。
他眼里足够的坦诚。
“有多像。”陆修晏说，身体往后靠了靠。
“也不是很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微仰起脸，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对方好看的眉眼上。除了脸，言行举止都不像。
苏容时看起来偏瘦，其实也有181，骨架并不小，同样坐着，对方却让他有一种需要仰视，才能对视上。
“苏先生看起来有些失望？”陆修晏也不避开，很容易捕捉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有吗？陆先生看错了。”他否认着，温润的声音都拔高了些。随即又降下来接着说，“陆先生怎么吃的这么少？江南菜偏甜，陆先生常年在北方，怕是不习惯吧。”
“我吃了不少，这里的江南菜味道很好，近三年才在北方。”他生硬的换话题，让陆修晏勾了勾唇角，很耐心的给他解释着他话里的错误信息。他笑的很浅，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可偏偏苏容时见到了，原本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
陆修晏亲自送他回的程家老宅，苏容时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来，露出了里面是人脸，他弯下腰道：“我最近都在上陵，灵宝寺的桃花开了，陆先生要是缺个导游，可以找我。”
等了一会儿，他听见陆修晏说，“好。”才心满意足的往大门走去。
上陵的桃花到底没看上，苏容时没等来陆修晏的邀约，却收到了导师的邮件，京大最近在举办中外新材料国际研讨会。他的导师Joachim教授是材料方面的顶级专家，也在受邀之列。恰好他在国内，便想带着他一起。
他六月份博士毕业，Joachim教授希望他能留在自己的研究所，但苏容时向他表达了自己想回国的意向，得到的是教授的祝福，此次京都之行也是想帮他一下，苏容时断是不会拒绝的，只是陆修晏这边......应该不急于一时。
苏容时买的是普通经济舱，是靠窗的位置，飞机飞行平缓后，空姐过来告知他，头等舱有位客人帮他升了舱，那位客人姓陆，苏容时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
头等舱每个座位都是独立的空间，苏容时随着空姐到达指定位置，看到了陆修晏。
“刚刚，在机场看到个人跟你很像，确认是你，我便擅自做主了。”相比于穿着休闲的苏容时，此时陆修晏一身正装，黑色西服没有一丝褶皱，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出入豪华宴会或者高端写字楼的商业权贵。
“谢谢！陆先生今天是回京都吗？”他的位置在陆修晏隔壁，他找了个地方放置随身带的小包。距离上次他们交流是昨天晚上，在收到Joachim教授的邮件后，他便给对方发去了消息，要离开上陵几天，陆修晏回了句无妨。原来他今天也是要离开上陵的。
“嗯，有些事需要处理。”他没说他临时改了行程后，又改了行程。
头等舱的客人并不多，一共就四个人，他察觉到两道隐晦的视线，看过去，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陆修晏的助理，对方看到他看过来，也朝他礼貌笑笑，另一个精英装扮的人，看起来跟他们是一起的。
他俩偶尔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有一些商讨，苏容时不甚了解，陆修晏手边是打开的电脑，显然他们这些人在飞机上也是要工作，他很识趣的没再打扰他。
加上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便带上耳机开始闭目养神。
陆修晏从工作途中抬头，见他睡着了，招来空姐送来毛毯，为他披上，盯着看了两三秒，移过视线再看向屏幕，只是敲击键盘的声音轻了很多。
上陵到达京都两个小时的航行，不知睡了多久，苏容时醒了，桃花眼睁开迷茫的看了下四周，窗外是万米高空，没想到自己真的睡过去了，又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再后知后觉的发现陆修晏好像一直在看他。
“睡的好么？”听他问道。
“还可以。”陆修晏桌面上的电脑收起来了，助理也没再工作，一行人已经做好了下机准备，只有他刚睡醒。“飞机快要降落了吗？”
“还有十几分钟，空姐来过，不过我让她不要喊醒你。”
“嗯？？万一我没醒过来咋办？”苏容时望着他笑笑。
“那我会叫醒你，在降落之前。”
他说的平淡却让苏容时心头一跳。
广播里开始播放飞机即将落地。
从专属贵宾通道里走出来，机场外站挤满了人，他们年纪不大，多大是青春少女，手中举着横幅一脸兴奋的盯着出站口，这次航班有位顶流明星的行程被泄露了，吸引了大批粉丝前来。苏容时还是第一次见到追星现场。
两人的行程不一致，苏容时准备跟他道别。
“去哪里？”
“嗯？陆先生要送我吗?”他有些意外，双眸染上笑意的看着陆修晏，又说，“不过，我朋友过来接我，他已经到了。”
“好。”陆修晏点点头，助理已经将行李放进车里，将车子掉了个头，再开过来。
程嘉言换了一辆银白色的卡宴，停在两人面前，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苏容时，以及陆修晏，有些诧异。他喊了一声“容容。”然后和陆修晏笑着颔首，礼节性打招呼。陆修晏向来是坐他父亲那一桌的，他俩并没什么交集。
车子启动后，在后视镜中，看到陆修晏也上了车，他才收回视线。
“你怎么跟陆修晏在一块了？”虽然开车说话不好，但他实在忍不住。
苏容时将飞机上偶然遇到说给他听，还有上陵的那一段后续。
“这么听来，他人还怪好的。”这话里有几分阴阳，京都谁不知道陆修晏心狠手辣，手段了得，从不做亏本买卖。哦不，苏容时不晓得，他正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挺好的。”
程嘉言有些哭笑不得，“容容，你不要那么好骗。”
苏容时回想了下，在上陵，他们总共就见了两次面，需要骗他什么，随即很认真的同他说道，“他没有骗我。”
“容容，你知道么，他们那样的人最擅长伪装。”程嘉言看出来了，苏容时一定是被陆修晏伪装的样子骗了。不知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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