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也被染脏的衣服,俞亦舟一脸错愕。
但这不是他第一时间关注的重点,他下意识扶住苏温言,问他:“你腿不疼了?”
苏温言坦诚道:“疼。”
“……”俞亦舟神色怪异地打字,“疼你还敢这么干,你就不怕我没接住你?摔倒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苏温言又在他身上蹭了蹭,努力把他染得更脏一些,“我相信……嘶,头好晕。”
“你坐太久了,突然站起来,气血不足,当然头晕。”打完这条,俞亦舟把手机揣回兜里。
苏温言为了避免膝盖受力,靠右腿一条腿站着,怎么看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俞亦舟怕他头晕站不稳真摔了,便将十指交叉,垫在他屁股后面,让他从自己身上借力。
被他这样圈着,安全感倍增,苏温言很快缓了过来,更加肆无忌惮,伸手摸上对方颈侧,将掌心的颜料全蹭了上去。
俞亦舟两只手护着他,没法打字,也没法比划手语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身上乱涂乱抹,被体温捂热的颜料沾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苏温言笃定他不敢撒手,得意道:“怎么样,还嫌我脏吗?”
俞亦舟只能沉默。
苏温言靠着他的手,将身体后仰一些,和他拉开距离,两人的衣服都被颜料黏在了一起,他伸手把它们拽开,看到对方衣服上斑驳的色彩像是某种图案。
刚刚挥洒完灵感,精神还处在兴奋当中,他当即来了兴致,伸手要去够放在旁边的调色盘。
够不着,他示意俞亦舟动一动。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俞亦舟手上,俞亦舟哪里敢动,只怕一不小心松了手,某人就要摔断尾巴骨,在他再三要求下,才勉为其难地弯了弯腰。
指尖碰到调色盘,苏温言将它够了过来,上面的颜料已经被他霍霍得不分你我,很显然没法再回收利用了。
索性用这剩下的颜料来次即兴创作。
他把俞亦舟的衣服向上拉到胸口……视线先被露出的腹肌吸引去了。
如果能在这腹肌上画画,一定别有乐趣,于是他问对方:“你介不介意……”
俞亦舟用力点头。
苏温言:“。”
被拒绝得这么果断,他有些不满,伸手在那肌肉上抹了一把,留下颜料的痕迹。
俞亦舟无声叹气。
苏温言用手指沾了颜料,直接在他衣服上作起画来,边画边说:“其实我小时候学的不是油画,是国画,苏家是书画世家,我父亲就是我的老师。”
颜料在俞亦舟的白T上勾勒出群山。
“但我十几岁的时候,可能也是年少叛逆吧,觉得国画虽然诗情画意,却不够热烈,我想要更加鲜明的色彩表达我的内心,于是我拜了第二位老师,跟着他学习油画。”
苏温言说着,手中不停,嶙峋的山石逐渐染绿。
“我的第二位老师,是燕华的一位老教授,他有很多个学生,和我关系最好的是我师兄季扬。那时候我多少有些心高气傲,不是很懂规矩,觉得我画画这么多年,国画油画也没什么不同,于是开始随心所欲,完全不顾什么技法,导致后期出现了很多问题。”
俞亦舟认真听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主动问,苏温言很少会跟他分享这些,这两天因为生病,更是一整天都听不到他说几句话,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但今天可能是灵感来了,他变得格外活跃,心情很好的样子,把过去三天没说的话都补上了。
“老教授特别和蔼,面对我的不礼貌也从不生气,后来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虚心向他请教,他也不计前嫌,倾囊相授,那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俞亦舟想说什么,轻轻掂了掂,示意他自己站着,改成扶住他的腰,腾出一只手来用手机打字:“你是受他的影响,才想到去当老师?”
“有一部分原因吧,”苏温言说,“经过那件事我逐渐明白,一个人天赋再高,也总会遇到难以度过的困境,瓶颈时,往往只需要一点很小的点拨就能豁然开朗,他帮助了我,我也想去帮助别人。”
顿了顿:“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学生,但你也知道,艺术家总是很有个性,美院的学生们也常常心高气傲,自我意识过剩,但将心比心,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我的老师没苛责过我,我也不好苛责他们,你说对吗?”
俞亦舟心说哪里对了。
苏老师心高气傲,那是因为他有心高气傲的资本,那些学生算个什么?
虽然他不懂艺术,也不知道这些学生里是不是真的有天才,但他觉得他们不如苏温言,就是不如苏温言。
不过……他还真没见过苏温言年少气盛、自视甚高的样子。
他们谈恋爱时,苏温言就已经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了,沉淀得像是那幅雨过天晴的风景画,温柔、平和,只偶尔激情创作时,才会现出活泼的一面。
苏温言也从没跟他说过少时的事,他只知道他年少成名,艺术世家,除此以外了解得并不多。
跟他都没分享过的事,居然主动和一个保姆说……
还是因为苏老师觉得周遇像俞亦舟,所以才跟他亲近,和他分享的?
俞亦舟神色复杂,他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调色盘上剩的颜料用得差不多了,苏温言也终于完成了他的即兴创作,后退一步坐回轮椅上,问俞亦舟:“怎么样?”
俞亦舟被他弄了满身油彩,这衣服很明显是没法穿了,索性脱下来。
将衣服举到眼前,他终于看清上面的画——那居然是一幅山水,山清水秀,红霞云海。
居然用油画的色彩画出了山水画的意境,还是在他衣服上随手抹的。
他冲对方比划:“画得很好,但衣服很难洗。”
“……你居然还想洗掉?”苏温言震惊了,“你怎么舍得洗的?是我的画不具有收藏价值吗?”
“不洗我穿什么?”
苏温言:“你就不能换一件穿?你这衣服都旧了,早该换新的,你都舍得给我买那么贵的巧克力,总不至于不舍得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吧?”
俞亦舟很想说这两样东西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呢,可再想想,的确也不忍心把衣服洗了,就是不知道这画能保存几天,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洇开。
他把T恤放在一边,苏温言又说:“这样吧,看在你自掏腰包请我吃巧克力的份上,我也礼尚往来,送你几件衣服,之前不是给你卡了吗,你拿我的钱去给自己买几件衣服穿,不用舍不得。”
俞亦舟没答,苏温言看着他道:“你总不会想让我亲自给你挑吧?我一个残疾人,还要帮你这个健全人买衣服吗?”
说着,他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啊不,你是哑巴,总之除了这点,你身强体健。”
俞亦舟皱了皱眉,比划:“不是。”
“什么不是?”
“你才不是残疾人。”
苏温言一怔,随即笑了。
某人这关注点也是挺奇特的。
他故意逗他:“说起来,我还没去申请补助金呢,虽然钱不多,但不要白不要,等回头申请下来了,我也请你吃巧克力……”
俞亦舟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想听他拿这种事开玩笑,终于忍不住上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苏温言没说完的话被他捂在喉间。
他抬起头,即便看不清俞亦舟的脸,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不算好看,但视线并没在他难看的脸色上停留太久,而是一路下滑。
俞亦舟脱了上衣,还没换新的,这样弯着腰时,很难不让人注意到胸肌的轮廓,那上面还挂着他刚抹的颜料,红色的,像是被人抓出的手指印子。
苏温言将舌尖往前顶了顶。
接触到潮湿和温热,俞亦舟一惊,忙撤回手,怒而敲字,想质问他怎么敢随便舔别人的手,得吃进去多少细菌。
却见苏温言呸了一声,吐吐舌头:“你把颜料弄到我嘴里了。”
俞亦舟更加震惊地看向自己掌心,居然真的有颜料。
怎么弄上的,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吗?
顾不得许多,他赶紧找来消毒湿巾,给苏温言擦嘴,他唇色苍白,这一擦,红色颜料在他唇瓣上晕开,竟将他衬得有气色多了。
俞亦舟不禁多看了一眼,又加快速度赶紧擦掉。
苏温言张着嘴,没把舌尖的颜料吃进去,但俞亦舟还在犹豫湿巾能不能往嘴里放,他有些含不住了,一把将湿巾抢过来,把颜料吐掉。
颜料的味道实在难吃,他仔仔细细给自己擦了几遍,对他说:“行了,别那么紧张,也不是第一次弄到嘴里,都说了我轻易不会有事的,总是那么小题大做。”
俞亦舟不敢苟同。
轻易不会有事,是指吹了点风就大病三天吗?
究竟是他小题大做,还是苏老师太不当回事了。
“你帮我把这些收拾了吧,”苏温言说,“那些颜料,污染过的你就把它刮出来扔掉,多浪费一点没关系,我不差这些。”
俞亦舟看了一眼旁边的颜料盒,好几盒里面都串了其他颜色。
照他这个用法,没点家底真撑不起来。
他只好把污染了的颜料一点点刮干净,又把到处扔的盖子按照颜色一一匹配回来,好不容易收拾完了,看到苏温言已经窝在轮椅里打起了瞌睡。
俞亦舟十分头疼,上前叫醒他,比划:“你怎么不回房间睡?”
“我在等你帮我洗手啊,”苏温言冲他张开双手,理直气壮地说,“还是你想再洗一次床单?”
看着他手上一片色彩斑斓,俞亦舟眼神十分诡异。
谁让他闲得没事非要用手在他衣服上画画的。
他把某人推去洗手间,挽起袖子给他洗手。
颜料太多,光用水冲根本洗不干净,他沾了肥皂努力搓,可苏温言坐在轮椅上,不够高,一边洗,带着颜色的水一边顺着胳膊往下流。
俞亦舟帮他擦了几次,有点生气了,索性直接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
苏温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他放在了洗手台上。
这回他终于和俞亦舟一样高了,他侧身坐着,对方的侧脸近在咫尺。
俞亦舟专心致志帮他洗手,和那些滑腻腻的颜料较劲,完全没留意苏温言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情人。
洗了好半天才洗干净,他长舒一口气,就在他转身拿毛巾的瞬间,苏温言的手环上他的腰。
没擦干的手上挂着**的水痕,顺着他的腰背往下流淌,俞亦舟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他。
苏温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把手从他腰间挪到胸前,去抹他身上的颜料:“我的意思是,给你也洗洗。”
更多的水淋到身上,顺着皮肤一路往下流,把裤子也打湿了,俞亦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苏温言:有点后悔了,如果早点拆穿他,现在应该已经do上了吧……
俞亦舟:你这身体真的能do吗?
苏温言:……
别急别急,下章就扒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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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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