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撕裂

木质的画板“砰”地一声坠地,砸倒了一旁的洗笔筒,里面的画笔稀里哗啦地滚了出来,一连串的声响加在一块,足以惊天动地。

连廊里正在奔跑的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南晴和乔思娴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话题,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一道高挑而熟悉的黑色身影径直地走出了美术教室。

面容冷淡阴戾,仿佛不屑于分给众人任何一个眼神。

——喻逐云。

“妈呀,搞这么大声干什么呀,吓死人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来着,”乔思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唔,总而言之,去跟三班协商报节目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南晴你只要负责好好地练琴、准备表演……”

喻逐云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晴的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有些匆忙地应了乔思娴说的话,道别完便赶快向连廊另一头跑去。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小胳膊小腿的小身板,大病初愈后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长手长脚走得飞快的少年。

然而神奇的是,他刚下了一层楼,便在拐角处抓住了喻逐云的衣角。

周遭嘈杂熙攘,他们二人身边却空了一小块,仿佛与旁人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你、你走得太快啦,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呢,”

南晴依然有些喘,微哑的声音竟然带了些意外的甜,“喻逐云,你刚刚在美术教室吗?”

他小心翼翼地说:“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弄倒了,还是……画得不太顺利?”

十二月的寒风带来了一阵浅浅淡淡的香气。

喻逐云缓缓转过身,站在下面两层的台阶上,刚好可以与少年平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少年与少女并肩而立,笑得开朗而温柔时,他心底里竟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

这简直毫无道理。他只能将这种情绪归结为对于小提琴的怨恨,以及对于南晴的迁怒。

喻逐云静默了好几秒:“嗯,画得不太顺利。”

南晴先是松了口气,很快又有些担忧:“没关系的,画画出现瓶颈期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有题目做不出来的时候。不要把自己困在原地,放松一下,过一段时间回过头想,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喻逐云压了压心口微酸微麻的抽痛。时间能抚平一切吗?他倒是不这么觉得。伤口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反而会发炎溃烂,最终成为一块不停流脓的腐肉。

不过无所谓,腐肉麻痹无知觉,只要不去碰,就可以假装不存在。

只要南晴不跟那些拉小提琴的女生混在一起。

艺术节随便谁表演,他都不在乎。

“行了,知道。”

喻逐云上了层台阶,波动起伏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视线落在南晴头顶那个小小的黑色发旋上。少年很乖很乖,很多人都想跟他交朋友,这是很正常的事。

“赶快回你班里吧。你们班那群好学生,尤其是你同桌,见到我都恨不得报警。”

南晴不甚赞同地摇摇头:“他以前对你有偏见,现在已经知道你不是坏人了。”

这年的喻逐云从未好好穿过学校校服,总是套着各式各样的机车夹克。眉眼锋利,左耳带钉,凶狠得要命,完美贴合着众人对于校霸的刻板印象。

“他不是坏人”这种话,也就只有不知为何瞎了眼的南晴说得出来。

喻逐云嗤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随他们怎么想。”他不在乎。

南晴仍有些不放心,可很快就要上第四节课了,他只能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喻逐云。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抱臂靠上墙面。

黑沉的眸里蕴着些许他读不懂的情绪,也罕见地,落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和笑意。

-

之后的几天南晴都很忙,学习之余还要兼顾练琴。

他家是老小区,晚上在家拉小提琴势必会影响到许多年纪较大的邻居,很不方便;于是在请示过姜泰德之后,他将练习时间挪到了晚自习。

晚上七点,他总是准时地在音乐教室出现。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但渐渐的,不知是谁先在晚自习的时候路过了立辉楼三楼连廊,听见了惊艳的琴声,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许多人都对他好奇不已。甚至有人假借上厕所的名义,偷偷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到音乐教室门口看。

顾嘉禾对此好笑又无奈。

虽然这从侧面证明了南晴和她的表演应该会很受欢迎,但总不能还没到艺术节,所有人就已经把节目看完了吧?

只好让南晴转移阵地,从音乐教室搬到礼堂后的器材室。刚好她的钢琴也在那边,他们还可以一块合奏找找感觉。

器材室离教室很远,背后靠着一大片已经凋谢的紫藤花廊道,人迹罕至,搬来之后果然没有什么人再来打扰。

直到十二月二十一号,艺术节正式举办的前一天。

学校安排工人布置好了舞台和场地,表演器材、座位表粘贴这类内容却依旧需要部分学生来完成。晚自习开始前,老高成功抓到了一批壮丁,浩浩荡荡地往礼堂方向走。

路上众人吵吵嚷嚷,兴奋至极。

“太爽了,我爱艺术节,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明天还可以看一整个下午的表演。”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最期待那个在音乐教室练习的那个小提琴表演,你们知道么?”

“我知道,我之前还去看过呢!”

“我去!你看清了么,怎么样?拉琴的是不是一个大美女?是四班的江逸婷还是三班的顾嘉禾?”

提到这个话题时,陈明瑞的脚步略微顿了顿,悄悄侧过脸,用余光观察着喻逐云。

喻逐云很平静,似乎没什么反应。

他这才松了口气。

“额,当时有老师在门口逮人,我没看得清……”

“切~”

“哎!不过我看了一眼就敢打包票,那个拉琴的人贼无敌漂亮,绝对不输四班江逸婷!”

“你就吹吧!那还能有谁,一班的南晴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喻逐云的睫羽不自觉地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陈明瑞也无语了,忍不住辩驳道:“不是哥们,南晴是男的啊。”

“那咋了,他长得是真漂亮啊。”

“漂亮是漂亮,像他这种年级第一的学霸,怎么可能会拉小提琴?”

“你这就是偏见了吧,凭啥人家成绩好就不能再会一点乐器呢?”

陈明瑞登时一噎,这么仔细一想,他们几人说的也没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天喻逐云对小提琴极其抗拒的模样,他本能地生出一种不安来:

“反正那个人肯定不是南晴!”

“哎!你!”

几人刚要吵起来,就听老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开了礼堂的大门。他们赶忙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按照吩咐分散到礼堂的各个地方,开始忙碌。

喻逐云跟陈明瑞分到的任务都是从器材室搬运东西,整理明天可能会用到的表演乐器。

这项工作对他们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少年来说算不上特别困难,但陈明瑞已经狗腿习惯了。

“哥,我一个人就行了。你要不去休息会呗,好了以后我叫你?”

喻逐云插着兜,一身冷倦疲惰的气息,却没同意这个提议,懒懒地垂下眼皮,言简意赅:“开门。”

陈明瑞嘿嘿笑了。

然而,他刚摸上门把,里面就忽然传来了钢琴明亮而清脆的乐音,哒哒两下。

他一怔:“里面竟然有人?”

无人回答他,下一瞬,小提琴猛地奏起!

情绪由激昂转低落,由高亢转无声,渐弱之后钢琴响起,小提琴宛如最流畅而丝滑的溪水缓缓流淌而入,将听感提升到了最佳。

曲声或柔或劲,近乎完美。好像此时此刻的演奏之地并不是简陋老旧的器材室,而是光芒盛大的宴会舞厅。

即使对音乐毫无见地的人也应该听过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的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遥”。

音乐优美且动人。

陈明瑞简直听入迷了,情不自禁地放下即将开门的手。

但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身侧的喻逐云。

少年的神色阴戾偏执,眼神凌厉。

刹那间,陈明瑞像是被泼了满身的冷水,立刻回了神,“砰”地一下打开器材室的大门,径直闯了进去:

“老高安排清点乐器,快给我停……”

暖黄色的悬光忽地器材室内流淌而出。

黑色钢琴旁坐着一个容貌秀丽冷淡的少女,被打搅时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蓦地抬起头。

而站在她一侧的少年闭着眼,仍然沉浸在乐声中。

他浑身沐浴着柔和的光,乌发雪肤胜花,眼尾红痣似血,刹那间惊艳到令人失语。

一步之遥的音符在他指尖跃动闪烁。

陈明瑞震惊到踉跄,瞪大了眼,克制不住地望向身侧的喻逐云。

少年黑沉的双瞳氲着某种说不清的疯狂,下颔绷紧,刺目的青筋顺着胸口的伤疤一路蜿蜒骇人,仿若没反应过来一样。

——你看清那个拉小提琴的人了么?

——那还能有谁?

——一班的南晴?

钢琴声已然消失,小提琴音仍在继续。

那股涌到头顶的血液在轰然间沸腾,“嘭”地一声炸开。浑身的力气在此刻被尽数抽离,脚步牢牢地定在原地,无法上前哪怕一步。

他脑海一片空白。这是他最恨的音乐,最恨的小提琴,最恨的背叛。

可为什么,比起翻滚的恶心,冲上心头的却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麻痒?

心脏鼓跳到无法忍受,痛得让人无法出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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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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