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遇独守空房,在床上辗转反侧,临近五更时才睡下。
睡也睡不安稳,一会儿是话本里奇奇怪怪的新婚夜故事,一会儿是裴珩走过来掀盖头,盖头下的却不是他。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他在翠微院自力更生惯了,王府仆人进来前便自行打理了仪容,出门去先睿王灵前拜祭,恭敬磕了头上香,却没看到裴珩的影子。
他随口问起,跟随他的小厮却不知怎的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世子卯时便回书房换衣了,听前院的说刚出门。”
萧知遇“哦”了一声,示意小厮带他去给老夫人请安。
王妃穿戴简朴,显然还在丧期,若不是裴珩娶妻,她发髻上应还戴着白绢花。
时隔多年,裴太妃与记忆里相比,只鬓边多了几缕银发,面容还是严厉,跟她的儿子是一脉相承的不好惹的相貌。
他一进门,便觉自己被从上而下扫视了一番,老王妃坐在堂上,神色不豫,若是忽略语气不善,说话倒还有礼:“二皇子,许多年未见了。”
“阔别多年,夫人别来无恙,知遇一直希望夫人安康。”
这话并非作假,裴氏却哼笑一声,喝着茶不说话。
陆家和睿王府的恩怨萧知遇心里清楚,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姓萧的,难免觉得坐立不安,当下便打定了主意,今后还是少来老王妃面前走动,彼此都不自在。
裴氏倒是另有火气。
张妈被裴珩连夜撵出王府,她今早才知道的消息。
张妈在她院里是个粗使婆子,少在跟前伺候,此举多少是耳濡目染听了闲话,便上赶着讨好,以为这是为太妃出气,一个犯事的废皇子进了门,能有多大名堂,还不是任婆家磋磨!
哪知马屁拍到马腿上,惹怒了裴珩。
裴太妃虽对萧知遇颇有意见,却也不至于过门当日给下马威,传出去了便是睿王府睚眦必报小人做派,张妈这一出自作主张,便叫她丢了脸面。
眼下张妈和那刁奴都赶出去了,裴氏心底却还有气,见了萧知遇,便不可避免看不顺眼,横挑竖挑他的毛病。
僵持半晌,萧知遇开口道:“睿王他……”
裴氏冷冷打断:“珩儿虽已袭爵,但府里的睿王只有我那亡夫,府内也照旧称珩儿为世子,二皇子明白了么?”
之前便听睿王府下人各个仍称呼世子,原以为是一时没能改过来,却不想竟是裴太妃的意思,萧知遇只得改口:“是,我听闻世子他今早出府去了?”
听说关心关心丈夫能给婆母留个好印象。
裴氏瞧了他一眼,“去了国公府。”
……难怪那小厮支支吾吾!
萧知遇心想自己这会儿大约像个打听丈夫行踪的妒夫,到婆母面前暗搓搓告状来了,开了口也不好当没提过,他只得硬着头皮附和:“当年国公府……对世子确实尽心照拂。”
这一点可算是宫里宫外皆知。
宫人们提到裴珩,便要说起他当年在宫中时经常受长公主与郡主照顾,郡主便是那时起,对世子有意。宫外的提起裴珩,多半会想到这几年萧旸与安国公在朝堂上贵为皇帝左右手,却从不冲突,传为美谈。
但想来是世上最容易叫人遗忘细节的,便是时间,这么些年过去,许多人都忘了,当年陆贵妃母子也曾照顾裴氏母子两年之久,直至失势。
裴氏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听了这话,许是想起了往事,面上神情有一瞬的松动,但紧接着便想到了陆文桢和萧知遇当年做的糟心事,沉下脸来。
“若无长公主,我和珩儿只怕要被打死在宫中了。”她讥讽道。
一遇到裴氏,萧知遇竟比遇到裴珩还觉得理亏,不再说话。
手中这杯茶喝尽,裴氏瞥了眼新媳,对方规矩坐着没动静,好呆的一根木头。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萧知遇才反应过来,上前给王妃添茶。
他不禁怀疑自己明天过来请安时,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进门挨骂。
茶一入口,已有些凉了,裴氏喝不惯,搁下了,却见萧知遇还是手捧茶杯默默喝着,竟也不挑,兼之病容憔悴,旁人见了这样的病美人,多半要心生怜惜——唉,千金之躯做了受气媳妇,命似浮萍身不由己。
裴氏一瞬间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恶婆婆,面上更不痛快,心想我睿王府才叫委屈,气得叫了仆妇进来换茶。
两人这是相看两心堵,坐了没一会儿工夫,萧知遇便识趣地起身告退。临走前老王妃吩咐:“今后每日的请安就免了,我腿脚不好,整日里起身也嫌麻烦。”
这便是眼不见为净,萧知遇连忙应了。
萧知遇一走,裴太妃便忿忿撇嘴。
不怪她看萧知遇乃至整个皇室不顺眼——
当年北狄破了凉州长驱直下,连取三州危及京师,众人以为先帝无子能继之时,是陆太师力排众议,劝说先帝立萧广渡为储君。裴珩后来改随母姓,至于是因为什么,众人讳莫如深。
之后裴氏一门的遭遇,皇帝和陆文桢没少从中作梗,他们母子受了如此多的冤屈,她至今意气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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