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朝即将迎来一件喜事。
京城,殷南侯府,殷南侯刚从宫中回来,就被罗夫人和大儿子沈明鸿殷勤围住,端茶送水揉腿捏肩一条龙。
殷南侯惬意享受,在娘儿俩期待的目光中展颜一笑:“成了。”
“陛下龙颜大悦,三日后,给秦王和子衿赐婚的圣旨就会到府上。”
母子两人顿时喜上眉梢,罗夫人:“多谢侯爷!”
沈明鸿:“多谢父亲!”
殷南侯被捏得舒坦:“等子衿成了男妻,再占着侯府世子的身份就不合适了,届时我会朝皇上请封,世子之位非明鸿莫属。”
大齐通婚虽不限性别,但勋贵世家眼中,以男子身份为妻就是自降品格,不入大流。
殷南侯去求圣旨,为的就是有由头把世子换掉,罗夫人和沈明鸿自然欢喜。
现任世子沈子衿,殷南侯亡妻平阳县主所出,县主在世时,罗夫人只是个妾,自己儿子沈明鸿虽然是大公子,但是个庶出,世子之位轮不到他。
如今县主已故,她被抬成正妻,儿子也将成为世子,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罗夫人假模假样以当家主母身份担忧两句:“听闻秦王弑杀阴狠,子衿从小病弱,嫁过去也不知经不经得住。”
殷南侯半点不关心:“他最近不是好些了吗,这么大的事也该让他知道,来人。”
“去叫世子到前堂,跟我们一起用饭,告诉他,有喜事相告。”
沈明鸿抢上前,迫不及待想亲自把消息告诉沈子衿:“父亲,我去吧。”
殷南侯笑着点点他:“你啊……去吧。”
沈明鸿高高兴兴去了。
时至初春,殷南侯府内春景正好,侯爷院子苍翠的树木、罗夫人房中娇嫩欲滴的花,还有沈明鸿院中肥美的游鱼,一派生机盎然。
但踏入世子院落,便觉画风突变,骤然换了个天地。
死气沉沉,和整个侯府格格不入。
院中杂草肆无忌惮疯长,几朵不知名的野花蔫头耷脑,唯一算得上景的大树生了病,在本该苍翠的春日发黄犯枯。
树下站着个人,抵着树干咳嗽,病木跟着他一咳三抖,扑簌簌往下掉叶子。
那人咳得眼角绯红泛起泪花,喘了喘气抬头,露出张俏脸——嚯,还是个美人。
苍白的皮肤因咳嗽染上红晕,脆弱又漂亮,霞姿月韵,艳惊四座且惹人怜。
可惜当事人自己却只觉得难受,宁可拿这份美换几两肉。
此人正是沈子衿。
世子病弱,侯府公认的废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实在美丽。
沈子衿咳完一轮,按着发疼的心口,因为咳出了眼泪,所以显得泪眼婆娑,他苍白的手碰上枯老的树皮,两者相衬,又美又惨。
沈子衿叹着气拍了拍它:“同病相怜啊。”
花团锦簇的侯府,只有他俩地处荒凉。
病木很给面子又哗哗掉俩叶子,沈子衿赶紧缩回手,不敢再碰,生怕这棵树马上秃了,到时候连叶子他都没得看。
一阵轻快又嚣张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沈子衿回头,看到了侯府大公子沈明鸿,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已知兄弟俩关系不好,沈明鸿平日看见沈子衿像看见脏东西,今天居然春风得意,冲他咧嘴笑。
沈子衿目光骤然犀利,警惕心拉满:黄鼠狼给鸡拜年,很不对劲。
沈明鸿看到他病弱的姿态,眉梢吊起点猫哭耗子的怜悯,捏出和颜悦色:“子衿,父亲让叫上你,去前堂一家人用个饭。”
沈子衿想也不想:“不去。”
沈明鸿笑容慢慢散了:“什么?”
沈子衿拈了片枯叶在手中,晃了晃,漫不经心道:“四人同桌,你们行为常常下饭,我怕吃撑;但说话不过脑子,也可能害我吃不下。”
“反反复复对病人胃口不好,为了我柔弱的身体着想,远离你们,幸福安康。”
沈明鸿:“……”
自己说自己柔弱很怪,但沈子衿是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他这话又没毛病。
什么“下饭”沈明鸿听不懂,但后面能是什么好话?
几天前仆从来报,说世子性子大变,当时无人放在心上,只当沈子衿常年被病痛折磨又不能出门,终于憋疯了。
万万没想到,寡言少语的病秧子居然成了伶牙利嘴的刺猬。
逮谁扎谁,一针见血。
沈明鸿刚要发作,但一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又生生憋回去,只是说话也不再装哥俩好了:“父亲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沈子衿岿然不动,“你们的好消息肯定是我的坏消息,我没兴趣。”
“他要是迫不及待想说,就自己来我面前,我也能勉强听一听。”
半讥半嘲,阴阳怪气,攻击性非常强。
强得沈明鸿都愣了,不可置信瞪大眼:敢这么顶撞父亲,翅膀硬了?
他指着沈子衿的手指抖抖索索,沈子衿:“诶,你别急,急出病来无人替”。
这话听起来还像句人话,沈明鸿缓和心绪,深呼吸。
呼吸到一半,沈子衿声音再度响起:“啊,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关心你。”
就听沈子衿连招带暴击:“要急你去外面急,吐血别脏我院里。”
免得沈明鸿亲娘罗夫人到时候来院里哭天抢地。
多扰民。
沈明鸿深呼吸走岔,咳了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院里病树吓得两片叶子砸他头上:呸,晦气!
“沈、咳咳咳!沈子衿——!”
沈明鸿怒目圆睁,冲着沈子衿高高抬手,沈子衿微微眯眼,就见他握紧成拳,而后一拳砸落——砸在了自己心口上。
“咚咚”两下把气儿敲顺,免得自己真被气得吐血三升。
沈子衿扬了扬眉:嚯,这都能忍住不揍他?
那说明自己在府内地位有变化,沈明鸿顾忌什么,不敢轻易动手了。
结合沈明鸿今天专程找自己的行为,好,他大约已经猜到所谓的好消息是什么了。
下一刻,沈明鸿积攒的火气大爆发:“三天后陛下将给你和秦王赐婚,你就等着吧!”
总算说出来了,沈子衿了然:还真是赐婚啊。
你问沈子衿怎么知道?很简单,因为他是穿的。
沈子衿,现代人士,年龄二十一,七天前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读过的小说中,成了同名同姓的配角。
他跳级读书,二十大学毕业,当了一年007社畜,就为给赌鬼亲爸还债,生活全是压力,人间不值得,发现自己穿越后,第一反应是开心。
二十一岁就能提前退休躺平,终于结束没日没夜的加班生活,怎一个爽字了得!
爽了,但没立刻爽。
因为沈世子目前处境也很遭。
沈世子生来体弱多病,亲娘走得早,亲爹是根棒槌,没爹疼没娘爱,罗夫人和沈明鸿处处欺辱他,在侯府日子过得很不好。
别说当家做主的不给他好脸色,就是下人都没拿他当棵葱。
侯府出于某种原因,不敢直接弄死他,又想拿回世子之位,殷南侯就想了这么出损招,把他嫁人,然后以身不配位作理由,好让沈明鸿上位。
原著中,沈世子只是个边缘配角,他最大的戏份就是跟秦王成婚,所以这个命运,沈子衿心知肚明。
穿过来后处处是挑战,唯一的好消息,是自己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后,似乎在修复病躯,一点点变好。
沈明鸿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就等着看沈子衿的表情,惊讶伤心愤怒都行,这样他才能长出一口恶气。
但等了半天,沈子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明鸿:?
他茫然了:“你为什么没反应?”
沈子衿本来垂眸准备考虑人生大事,闻言比他还茫然:“什么反应?”
“你、你不愤……你不害怕吗?”差点说漏嘴。
沈子衿:“哦,完全不。”
沈明鸿抬高了嗓音,强调:“秦王,那个暴戾恣睢的秦王!”
沈子衿修长的睫羽懒懒一搭,淡定得可怕。
什么秦王暴戾,那都是皇帝放出来抹黑他的谣言。
原著的沈子衿确实可怜。
但即将跟他成婚的秦王楚昭更可怜。
毕竟同样作为配角,沈子衿好歹活到最后,楚昭却是个丢了性命的炮灰。
秦王楚昭,十五从军,十七挂帅,年少出征,驱逐蛮夷威震四方,因战功太大,被皇帝忌惮不喜。
之所以给秦王找个男子作正妃,是因为大齐皇室祖上规定,娶男子为正妃者,不得继承皇位。
皇帝作为钢铁直男,祖上规矩太多,本来压根儿没想起有这条,还是殷南侯尽心尽力扒拉了出来,跟皇帝一提,顿时龙颜大悦,立刻答应赐婚。
解决沈子衿的世子位和楚昭的继承权,一箭双雕。
楚昭并不是个暴戾恣睢、嗜血残酷的人,全是皇帝放出来败坏他名声的,沈子衿知道。
原著里楚昭并没有表现出想参与朝堂争斗的心思,但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阴谋诡计中,死得不明不白。
他死后,王府没有受到波及,沈子衿成了他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升官发财死老公。
原著的沈世子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如今穿来的沈子衿并不开心。
毕竟谁乐意跟一个陌生人突然结婚呢?
可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逃是不可能逃的。
就他现在这副病殃殃的身子,还无权无势,在封建朝代,逃不出一两里地,要么眨眼被抓回来,要么晕倒在哪个犄角旮旯,至死无人问津。
都穿来七天了,熟悉剧情的沈子衿早就做好了迎接成婚的心理准备,如今赐婚真的来了,就只有一个问题。
沈子衿不在意,沈明鸿就破防了:“你怎么能不怕,你必须——唔!”
沈子衿有被打扰到,随手把枯叶子扬他嘴上:“嘘,别吵,我在思考。”
思考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如何在新婚之夜避免洞房?
小剧场
楚昭:我对爱情没有兴趣
(后来)楚昭:真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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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把第一章前半段的视角重写了一下,剧情没变,落笔点修了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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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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