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被踹了一脚,也没恼,掸了掸胸口衣袍的褶皱,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站起来,房门被人叩响,是德福取了人参回来。
宿泱扫了一眼德福手里被锦盒装着的人参,这人参确实很大,有三根手指般粗,须也多,宿泱十分满意,将盒子接了过来:“出去吧。”
德福立刻麻溜地出去并带上了门。
宿泱将人参递到了林怀玉的面前,给他瞧了瞧:“朕怕折了老师的寿,这人参想来能大补一番,老师等下可要全部吃下去啊。”
林怀玉瞥了一眼,神色淡然,正要去接那盒子放到一边,却被宿泱躲开了,林怀玉不解地看向对方。
宿泱却勾了勾唇角,将锦盒随意地放在了床上,扯掉了林怀玉的腰带。
林怀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拢着眉心,冷声道:“宿泱!你是畜生吗?!”
他抬起腿就要踢宿泱,脚又被那人捏在手中,无法再次踢到宿泱,宿泱的掌心抚过林怀玉的小腿,一寸寸往上:“老师尽管大声一些,朕喜欢听老师的声音。”
林怀玉闭上了嘴,只是他的脚注定抽不回来,不仅这只脚收不回,另一只也被宿泱拖了过去,他整个人都撞进了对方的怀里,刚低咳了一声,便听见宿泱的嘲弄:“老师果然身子弱,这人参朕也得喂得快一些。”
林怀玉看着宿泱从锦盒中取出人参,忽然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转身就准备下床跑。
可他的腿被宿泱抓着,根本逃离不了。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滚烫的热意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一层热气,像是有雾气蒸腾着,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住,看不清楚。
大雪不停地落着,一连下到了二月。
二月春闱,礼部将学子们引入考场,这会儿正在查验东西。
林怀玉作为主办官,这是他这些日子头一次出了皇宫。
他坐在椅子上,一身紫色官袍贴身穿着,腰带系在腰间,将他的身形勾勒,没有丝毫不合适,也不似在宫中松松垮垮一点儿也不合身。
林怀玉面容冷淡,看着学子检查完东西,从他面前经过,纷纷行礼。
大多数人连看都不敢看他,林怀玉之名早已传遍整个大雍,没有人不知道,当朝丞相林怀玉,心狠手辣,淡漠无情,谁也不想大好的前程在这里断送。
他们匆匆路过林怀玉,只有在林怀玉身后了,才敢回头偷看一眼。
“那就是当朝丞相啊,好年轻啊。”有学子看到了林怀玉,不禁羡慕道。
其他学子也点头附和:“不仅年轻,还长得很好看,不过丞相大人的气场好强,光是坐在那里,我都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几个人顿时小声道:“我也是,我也是。”
“但是我看他好像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可怕啊,那些传言不会都是假的吧。”有人小心翼翼道。
但也有学子轻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该不会是看丞相长得好看,就觉得他不会做那些事了吧?这朝廷的水深着呢,他这么年轻能坐上丞相的位置,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城府与手段?”
有人反驳:“那也不可能杀皇子啊,我一直觉得,这传言太过夸张了。”
可另一个人又道:“就算不是丞相亲手所杀,但他肯定也有参与,空穴不来风,你们啊,太年轻!”
林怀玉自然没有听见这些议论,但他即便听见也无甚所谓,这样的谈论太多太多,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直到最后一名学子走进考场,经过林怀玉面前,跪下行礼却抬了头,与林怀玉对上了目光:“丞相大人,辛苦。”
林怀玉倒是并未多言,只是朝他轻轻颔首。
那学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大着胆子,从容道:“丞相大人曾也是新科状元,那一篇《治国方略》学生倒背如流,不知学生是否有幸,能得林相大人指点?”
林怀玉看着跪着的人,这人说话不卑不亢,语气间也没有过多的阿谀奉承,只是平铺直叙,像是真的想要讨教一二。
但偏偏选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主办官,林怀玉将这人的心思顿时剖了个明明白白。
若是他同意了,此人在榜上有名,日后必定成了他的客卿,丞相客卿,在这京中无人敢给他使绊子。
若是他拒绝了,以林怀玉的名声,这京中大有人会争抢着要这个榜上有名且与林怀玉不睦之人,甚至得陛下垂青。
无论哪一条,于现在的学子来说都不亏。
但前提是,这人能够上榜。
林怀玉垂了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若你高中状元,来日御街打马,御园宴酒,本相定然恭贺。”
若他所料不差,这次状元应当是那位名叫赵襄宜的学子。
而眼前这位跪着的人,想必就是赵襄宜了。
既有才学,又处事圆滑,日后能是宿泱手下一大裨益,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春闱整整三场,七篇文章,再入金殿由天子亲自选出前三甲,面见圣上。
而这期间,宿泱身着一身墨色衣袍,金丝暗纹尽显威严,他坐在金殿之上,与文武百官等着春闱的结果,支颐着脑袋闭目养神。
却有侍卫在无人察觉之际从后面绕到了宿泱的身侧,在宿泱耳畔低声禀报:“春闱开考之前,有几位学子议论林相,还有一位学子与林相对视,还说上了话。”
他将那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宿泱。
随后便看到宿泱原本百无聊赖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
却无端让他后脊发凉。
宿泱摆了摆手,那侍卫便立刻离开,来时无人察觉,去时亦无人在意。
很快春闱结束,文章递到了宿泱的手里,他也见到了那位被林怀玉“口口声声”夸赞的学子。
赵襄宜满怀希冀行入金殿,无人敢直视天子威严,但他不知怎的,总觉得那天子一直在打量着他,目光犹如一座山,重重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莫非他是何处得罪了这位天子吗?
不应当啊,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到陛下,若是陛下真对他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在此刻将他召入金殿了吧。
外头的雪下得更猛了,春天恐怕会晚一些到了。
林怀玉撑着伞候在殿外,不稍时便听到了殿内传胪唱名,那状元郎赫然是赵襄宜。
林怀玉被召入殿内,看到赵襄宜朝着他轻轻颔首以示礼数,林怀玉便也回着点了一下头,再抬眸便对上了宿泱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行礼道:“陛下。”
宿泱将圣旨盖了章,递给了德福,问林怀玉:“林相此次操办春闱有功,想要什么奖赏吗?”
林怀玉淡淡道:“臣……”
只是刚开了口,他便止了话头。
他原本并不打算要什么奖赏,只是宿泱拘着他,一直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个性,今日他是势必要趁机出宫的,若是失了良机,宿泱恐怕更不会放他出宫了。
于是林怀玉将话转了回来:“陛下,臣近日身子不适,想要休沐一段时日,还请陛下准臣在自己家中休养。”
他特意强调了“自己家中”这四个字。
宿泱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笑了笑,唇畔尽是凉意:“林相为大雍鞠躬尽瘁,这点请求朕自然该满足,林相要好好照顾身体啊。”
林怀玉深深看了宿泱一眼:“是,谢陛下。”
宿泱竟然一口准了,林怀玉还以为要他多费些口舌呢。
不过能出宫便是好事。
众人散去,林怀玉便随着离宫的人一块走出大殿,他站在最前边,这会儿离开也就走在最后边。
谁知刚跨出门槛,德福公公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林相大人,留步。”
林怀玉顿时心中察觉到一丝不妙,却只能停了脚步,回头问:“德福公公,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德福笑眯眯地看着林怀玉,抬手给林怀玉引路:“林相大人,您走错了。”
林怀玉见对方手指的方向分明是后宫,他按下心底的不满,道:“方才本相已经同陛下求了旨意,要回家休养,陛下也已经恩准,不知这是何意?”
没等德福回答,宿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朕的家不就是老师的家吗?”
林怀玉眉心微蹙,回头道:“臣要回林府,管家已经备了车马在宫门外等着臣了,陛下莫非要出尔反尔?”
宿泱凑近林怀玉:“朕何时出尔反尔了?朕的后宫便也是老师的家,老师回家休养便在朕这里休养,有何不妥?”
林怀玉眉头一横:“陛下明知臣在说什么,为何假装不知?”
宿泱凑在林怀玉的耳边,仿佛鸳鸯交颈:“朕说过,老师只要乖乖留在朕的身边就好,朕不会让你离开朕的。”
林怀玉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回头看见大臣们即将离开,他连忙喊住最后那人:“刘大人,本相有些事要同你商议,烦请一道。”
那位刘大人闻言,停了步子,回头看了林怀玉一眼,又看了宿泱一眼,抿唇当做没听见,走了。
林怀玉看着群臣离开,回头又见宿泱噙着笑望着他:“老师,跟朕回去吧。”
林怀玉面若寒霜:“若臣执意要抗旨呢?”
宿泱顿时敛去了唇畔的笑意,面色微沉:“朕想起来了,老师今日见到了之前交口称赞的新科状元赵襄宜是吗?他还同你说了话。”
林怀玉不知宿泱为什么突然扯其他人:“是说了几句,但他的才学与臣无关,此人文章确实所作不错,否则陛下也不会选他做新科状元了,不是吗?”
宿泱嗤笑了一声,听着林怀玉明里暗里夸赞赵襄宜,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四下无人,只有德福在侧,宿泱沉声道:“林怀玉,你莫要以为朕没有看见,方才大殿之上,你一进来就和他眉来眼去的,就这般当着朕的面勾引他?”
林怀玉拂袖欲走。
宿泱将人拉住:“朕记得前些日子卸了林相的职,虽未拟旨,但朕口谕已出,老师如今不再是丞相,朕若是要处置新科状元,老师护得住他吗?”
林怀玉并不在意什么新科状元,但宿泱这么多年来在百姓心中一直是位明君,若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多年形象毁于一旦,属实不妥。
更何况他死之后,这位新科状元或许能帮衬宿泱一二,亦或是代替他的位置……
林怀玉问他:“你待如何?”
宿泱冷冷看着林怀玉,怒火更盛:“老师屡屡顶撞朕,你说该不该罚?”
“就跪在这里思过,直到老师愿意同朕回去为止。”
以后有你后悔的[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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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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