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京兆府门前的鸣冤鼓一阵又一阵地鼓声震耳欲聋。
一声、两声、声声入耳,每敲一下就像是落在人心坎上的重锤,接二连三。
咚咚咚,有节奏的声音。
天边尚未放亮,但长安城已有不少百姓做事,他们远远望去就看见京兆府门口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老弱妇孺,纵然如此可她们却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持续敲鼓。
有人敲鼓,有人跪在京兆府门口诉说着天大的冤情,一首首曲子矛头直指中书令方府。
百姓虽然不知道曲子故事中的真假,可那唱曲子的姑娘却即便是是嗓子沙哑也不曾停下,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悲伤。
京兆府有人值守,在听闻鸣冤鼓陆续被敲响后就有人前去通知陆时渊和程云帆,二人也顾不得上朝直接来到京兆府门口。
府衙门口跪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一眼望去皆是老弱妇孺。
陆时渊整理头上的官帽上前一步开口道,“在下乃是京兆府尹,若是大家有什么冤情说出来,本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他说着就对着他们鞠躬作揖。
“我要状告中书令方烨谋害我的孙女、孙子。”
“我要状告中书令方烨谋害我的儿子、女儿。”
“我要状告中书令方烨……”
大家一言一语,全都诉说着和中书令方烨之前的冤仇、简单地来说就是中书令残害他们的子女,且将他们抛尸不知名之处。
不知名之处。
陆时渊眸色一深。
传闻长安城东郊五十里处有一处镇山塔,据说当年镇山塔就是由中书令方烨出资建造,就连造塔之人也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
陆时渊看向身边的衙差随口吩咐道,“你去西门口告诉陈公公一声,鸣冤鼓一响,听冤情,断是非,今日早朝告假。”
陆时渊吩咐衙差后就打开京兆府衙的大门,领着他们走进去。
他吩咐程云帆找各位主簿过来,将百姓口中所说之事一一记录在册。
事情真假不论,他身为京兆府尹自然会前去调查。
若为真,他自然会为百姓出头,为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假,他自然也不会为难百姓。
等到每一个人都诉说案情后,陆时渊将所有的信息整合。
除了方烨之外,还有就是方元朝,但从文字上看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畜生行径。
“陆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其中老妪老泪纵横,“可怜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儿子的尸首,他时常入梦,告诉我,他很冷,陆大人你是青天大老爷,一定能够找出他们的尸首对不对?”老妪说完就对着陆时渊磕头。
“陆大人,我夫君身前乃是中书令方府的采买之人,只因那方元朝看中我,想要将我强占,我夫君一时气不过就去找他们理论,只可惜夫君至今未归,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程云帆将目光落在陆时渊身上,“陆大人,这件事应该禀报圣上。”他说着就合上手中的备案,“事关重大,又牵扯中书令大人。”
“你们为何到现在才来报案。”陆时渊抬眸看向站在堂下之人,“又是谁告诉你们能够敲响鸣冤鼓。”
“是一位漂亮的公子,他说我们现在能够将冤情公之于众。”其中一位夫人开口,“还说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夫人说着就红了眼眶,“我们一介女流没啥本事,只想要将亲人的尸身找回来,让他们落叶归根。”
陆时渊的脑海中率先浮现出谢司黎的那张脸。
他调整着情绪。
良久。
他将目光看向身边的程云帆,“云帆,你带着一些衙差前去东郊的镇山塔,看看那边是不是能够找到线索。”
陆时渊的话刚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区区贱民,竟然也敢诬陷方家。”
来人正是京兆府少尹,赵家的嫡子赵长庚,仗着方赵的世家身份刚刚入仕就被提拔为了京兆府的少府尹。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陆时渊深知赵长庚的为人。
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只有纸上谈兵的能力。
“陆大人,你该不会相信这些贱民说的话,相信那是中书令所为。”赵长庚看向他是语气也毫不客气,就连目光都是斜视,好似并没有把他这个京兆府尹放在心上。
陆时渊只看着他冷哼一声,“这件事有何定论,本官自会告知圣上。”似也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真真假假,反正到时候方赵二家真的倒了,那赵长庚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方赵二家子孙后代就算没有为奴为娼,但终生无法入仕铁板钉钉。
“陆大人,你这是不把我爹和姑父放在眼里。”赵长庚看着陆时渊恼羞成怒地指向他,“我爹和姑父不会放过你。”
“这事自是轮不到你来说。”陆时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赵长庚,“自有圣上裁定,还是说中书令能够不把圣上放在眼中?”
陆时渊上任京兆府尹一职以来,有程云帆这样的好友,府衙之中自然也有一部分人倾向于陆时渊,他们这些人在陆时渊的一声令下,将赵长庚绑起来。
处理好赵长庚的事,陆时渊让程云帆带人前去镇山塔,而他则是进宫一趟将此事告知给圣上,临走时还不忘记把赵长庚带上。
鸣冤鼓被敲响一事,在朝堂上也议论纷纷,谢谆等人觉得,就是百姓的小打小闹,处处为方烨开口说话,当然有谢谆替方烨开口,自然也有人觉得中书令之事可大可小,有待调查。
鸣冤鼓,自从君国建国以来也不过被敲响三次,第一次是水患、第二次是瘟疫,第三次就是这次中书令之事。
水患,揭开了一场巨大的贪污案,整整牵连十几个世家,世家衰落也由此开始。
瘟疫,揭开了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让君国免除灭国的危险。
这两件事全都被史官记录在案,因此他们觉得中书令一事需要调查。
每次鸣冤鼓一响,就会揭开隐藏许久的真相。
下朝后,君帝又单独召见大理寺卿、秘书监、刑部尚书、以及当事人中书令方烨。
御书房内。
“圣上,微臣冤枉,微臣世世代代忠心圣上,又岂能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方烨见此赶紧开口。
“圣上,依微臣之见,这件事要三司会审,交由大理寺、京兆府、还有刑部处理,不论事情真假,这件事总要调查个水落石出。”秘书监江敬则上前一步开口。
“江爱卿所言不假。”君帝的目光一一略过他们身上,最后将目光落在方烨身上,“方卿有何异议?”
“微臣问心无愧,不怕调查!”方烨看向君帝再次开口。
“陛下,微臣这里有个乐子不知陛下是否想听。”大理寺卿关凌颂上前一步开口。
察觉到君帝的目光,关凌颂上前一步开口道,“微臣昨日听闻,方大人之子在酒楼强占一姑娘,强占姑娘不成,结果逼死那姑娘的外祖父;
那姑娘性子刚烈,见方小公子逼死外祖,欲跳楼从之,被一个姑娘所救,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方小公子又看中那位姑娘,那姑娘不欲从之,就打了方小公子,这下好了,那姑娘被京兆府的衙差抓了去;
陛下你评评理,明明是方小公子的错,为何却要抓走那姑娘。”
关凌颂语气一转,“陛下,你说这不是胡闹嘛。人家姑娘想要救那个跳楼的姑娘没错,打了方小公子也在理,偏生被京兆府的人抓了去,这不是白白叫人寒心嘛。”他双手摊开一脸无奈。
“胡闹!简直是胡闹!”君帝听闻之后抄起手边的奏折对着方烨就砸了过去。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没有。”方烨见奏折砸过来也不敢躲,只能任由奏折砸在他的身上。
“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关凌颂看着方烨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怎么到了方大人这儿就不知道了呢。”
君帝正欲开口时就听见外面的小太监开口说京兆府尹陆时渊到了。
陆时渊进门时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最后扑通一声跪在君帝面前。
“陆卿,发生何事?”君帝看向陆时渊赶紧开口,“赶紧起来,莫要行此大礼。”
“陛下,那些百姓所言已经一一记录在册,微臣已经整理过这些东西,烦请陛下过目。”他说着就将册子举过头顶。
梁怀恩上前接过册子后将他递到君帝面前,君帝正欲翻看册子时,陆时渊开口。
“陛下,烦请陛下看册子之前,先断另外一件事。”他看了一眼门外后就看见两个小太监把五花大绑的赵长庚扔了进来。
“赵长庚,京兆府的少尹,乃是中书令的子侄,上任之后仗着方赵二家在京兆府为非作歹,包庇他人,昨日更是将一无辜的姑娘抓进京兆府;那姑娘受了委屈,如今不愿离开大牢,还说希望圣上还他一个公道。”陆时渊说完就给君帝叩首。
“姑娘说,她不过是救人自卫,若这也是一桩错事,那天子脚下又还如何能够安定,还是说有人为虎作伥、狐假虎威!”陆时渊说着就再次叩首。
“陛下,乃是天下人的父亲、乃是明君,莫要寒了百姓们的心。”
江敬则、关凌颂、刑部尚书三个人同时开口,“陛下,请‘三司会审’调查此事!换姑娘和所有百姓一个公道。”说完三个人齐齐叩首。
君帝趁着他们说话间,已经将整理好的册子大致看了一遍,即便是没有详细地看完,也能够感觉到百姓的绝望扑面而来。
在天子脚下、在他的管辖的国家内,竟然会发生此等丑闻!
君帝面色恼怒,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气大伤身,莫要伤了自己。”怀恩在一边给君帝拍着后背,“老奴觉得,既然都已经‘三司会审’,那不如交个殿下看着如何?”
君帝听着怀恩的话深吸一口调整好情绪后,一锤定音地开口,“正好老四这段时间也没事,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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