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都是水,”唐煦遥有些为难,但还是惯着他,“要出去我就背着你,你这身子骨不能沾凉水。”
“那我不去了。”
江翎瑜嗓音温软:“我踩水冷,你踩不也是冷么。”
“你还心疼起我来了,”唐煦遥怜爱地揉着江翎瑜的额发,“再回床上暖暖身子,一会我让唐礼为你煮些红糖水来。”
江翎瑜不言语,站起来展开双臂等着唐煦遥抱。
“走,”唐煦遥将美人横抱起来,“再躺一会。”
江翎瑜不想躺着,见唐煦遥背靠床围子半坐着,就披好被子伏在他肚子上看书。
唐煦遥也研究兵法,一手拿着常看的《奇门》,另一只手搭在美人单薄瘦削的背上抚着。
两个人不声不响半个多时辰,江翎瑜看得累了,叠起细玉藕似的双臂,侧了头枕着歇息。
“霖儿,怎么了?”
唐煦遥觉着他挪动了几下,搁下书去看他,温声问:“累了吗?”
江翎瑜合着眼:“头有些痛。”
“是不是看书累着了?”唐煦遥将人抱起来扶稳了,腾出手来为他揉揉温热的太阳穴。
江翎瑜困倦得很,偎在唐煦遥怀里半醒半睡了好久,柔软的肚子在他手下轻轻起伏。
唐煦遥出神地望着美人好一会,觉得他睡熟时真的很可爱,实在舍不得挪开视线。
江翎瑜呼吸声很轻,睡久了,雪白的面颊浮了些红,颈间喉结偶尔滚动几下。
唐煦遥一手将怀里的美人抱稳,另一只手拿着兵书读,待他醒来的时候就放下书聊聊天。
这一宿江翎瑜都是如此,天冷,他又刚病愈,实在是气虚体弱,侧躺在唐煦遥暖热的怀里有睡不完的觉。
翌日卯时,江翎瑜将醒未醒,抬手一蹭,碰到了唐煦遥的脸颊。
江翎瑜合着眼轻咛一声:“简宁.....”
“嗯,”唐煦遥醒得早,将手按在江翎瑜心口上,探探他心脏是不是安好,“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
江翎瑜眼尾泛红,挪了挪身子钻进唐煦遥怀里:“我还是困。”
“你是病得太累了,”唐煦遥将被子往上拽了些,给江翎瑜暖暖身子,“今日回府要好好睡,可不能着凉了。”
江翎瑜闻声睁开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府上呀?”
“什么时候都行。”
唐煦遥勾唇:“你想我?”
“哼,”江翎瑜害羞,垂下眼帘枕好了唐煦遥的胳膊,丹唇半启,轻咬出几个字,“我才不想。”
“不想我也来。”
唐煦遥惯着他:“因为我想你。”
他太真诚了,江翎瑜有点不好意思,搂着他的肩颈轻声嗫嚅:“我也想你。”
“好好,”唐煦遥哄着怀里的美人,“早些回去换衣裳吧,今日可得上朝了。”
江翎瑜不情不愿的“嗯”了声,依旧不想起身。
唐煦遥见状,唇角含笑:“过些日子我去陪着你好不好?”
江翎瑜点头:“好。”
唐礼提前煮了羹汤,唐煦遥喂江翎瑜吃了些,又让他简单为江翎瑜梳梳头发,只等回去让江玉经办。
江翎瑜梳洗更衣之后出来,唐煦遥已经换了官袍站在唐府门前,等着和他一同前去上朝。
“你还等我呢?”
江翎瑜走到唐煦遥身侧,精神好得多了:“看这天,还是有些阴的。”
“冷不冷?”
唐煦遥抬起手摸摸江翎瑜身上的衣料:“再披上那件斗篷吧,你这身子不能受凉。”
江翎瑜眉头轻蹙,想了想还是答应唐煦遥了:“好。”
“你将斗篷拿来,”唐煦遥捋起他额前的碎发,“我为你穿。”
江翎瑜跟江玉缓和多了,只是从他手里接过斗篷时还是面无表情,一声也不吭。
唐煦遥不管这事,只仔仔细细为江翎瑜系上衣裳,扶着他上了轿子。
两个人的府邸离着紫禁城不远,去得早,故而路上清净极了,没一会子就到了。
今日是西厂提督商星桥守午门,远远看见唐煦遥在江翎瑜身侧走着,有说有笑的。
怪啊,商星桥心中一凛,前日才跟周竹深说他俩有仇,打脸了不是?
那商星桥也不打算重新给周竹深出主意,银子没有,非亲非故,谁管你?
就算是火坑,周竹深往里跳也是他活该。
周首辅不仁没关系,商提督也不义。
商星桥从未得过江翎瑜的好处,自恃能伺候皇帝,要比旁人高贵些,自然不搭理他,只和唐煦遥这皇亲国戚打了招呼:“唐将军,您早。”
江翎瑜正欲从袖管里拿些银票,唐煦遥斜眼瞥见,抬手一挡,与商星桥横眉立目:“刑部尚书江大人在这不打招呼,你眼瞎?”
商星桥一愣,霎时间无所适从,他是没算到唐煦遥会护着江翎瑜。
他没法子,只得补上一句:“江大人早。”
江翎瑜没说话,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道这是哪来的妖魔邪祟,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照照镜子,不过是个宦官,以为自己是谁?
唐煦遥见状也随着江翎瑜走了,只留下商星桥一人在原地张皇四望。
商星桥眯眼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这江翎瑜好大的脾气。
江翎瑜冷声开口,满眼嫌恶:“这朝廷里真是宦官当政,了不起得很。”
“这样许久了,”唐煦遥说,“崇明帝人懒,不喜琐碎事宜,将事情都推给东西厂提督来做,他自己倒也方便多看些折子。”
江翎瑜微微侧头看他:“这两个提督都如此吗?”
“倒不是,”唐煦遥如实讲,“东厂提督廖无春好些,就是这人爱财,并不狗眼看人低。”
“你这话说的。”
江翎瑜柔声哂他:“谁不爱财?”
唐煦遥应和:“说得也是,世上难找不爱财的人,这倒不算是缺点。”
“与你闹别扭那日,”江翎瑜边走边说,“我给了廖无春一把银票。”
“哦?”
唐煦遥颇有些惊喜,笑了声:“你倒是很懂交际,用钱财贿赂这些人再合适不过了。”
江翎瑜抬眸问他:“那我要给西厂提督些银票,你为何拦着我?”
“这种人用不着给银票。”
唐煦遥提起商星桥倍感不齿:“西厂提督叫商星桥,这人是内阁党的,少理他。”
江翎瑜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跟周竹深一样,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唐煦遥:“......”
小美人说话够难听,挺好。
上朝没什么新花样,还是文武百官轮流上报隶属自己辖区的事。
但是大多都是好事,江翎瑜捧簪笏听着,只觉得他们是报喜不报忧。
当官不比找乐子,哪能全是好事呢?
崇明帝也觉得此事反常,责骂群臣:“刚才诸位爱卿上报之事朕都听了,对一些事备感疑惑,朕见折子上诉饥民疾苦的不少,怎么到了你们那都这样安定了,国泰民安了?”
崇明帝吹胡子瞪眼,朝廷里一片寂静,刚才大肆夸耀自己理政有方的官员也不吱声了。
这也是崇明帝最为难的地方,他明知道这些官员之中大多都是些棒槌,以不正当手段为官。这伙人不会当政就算了,可盘踞势力相当在行,崇明帝没法将他们连根拔起,也就不能罢他们的官。
他这么想着,又把目光投到江翎瑜身上。
往后行还是不行,只得看江家了。
退朝后,崇明帝将唐煦遥单独留下。
“唐爱卿,”崇明帝坐累了,背着手在金龙案后头踱步,“朕有事想跟你说。”
唐煦遥拱手:“陛下请讲。”
“前些日子,朕跟江爱卿说,刑部尚书须得外调巡案,朕会派遣一位将领跟随卫护。”
崇明帝站住了:“江爱卿指了你,你们可曾熟识?”
唐煦遥想了想,崇明帝这么问,说熟识也不行,不熟识也不行。
说熟识吧,武将文臣勾结,这是朝政大忌,轻得会挨顿骂,重得就削官革职了。
说不熟识吧,那不熟为什么江翎瑜要选唐煦遥?
崇明帝这人精明,唐煦遥也不喜周旋:“熟识也不熟识,陛下,臣跟江大人是不打不相识的。”
崇明帝来了兴趣:“哦?”
唐煦遥没多谈此事:“微臣与江大人先前有些误会,开解清了,也就比旁人稔熟得早一些。”
“好吧,”崇明帝点头,“那唐爱卿就随着江爱卿前去巡案可好?”
唐煦遥颔首:“好。”
“唐爱卿,”崇明帝说话有些警醒的意味,“文臣武将不可勾结,你的赤诚忠心,要日月可鉴。”
唐煦遥膈应崇明帝这话,唇角抽了抽:“陛下,微臣在沙场为大琰朝征战了四年,九死一生,身上这些常常作痛的刀痕就是微臣的忠心,不在乎微臣与何人亲近。”
崇明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重重点头,关怀起唐煦遥来:“那近些日子,你身上这些刀口还疼吗?”
“回陛下的话,”唐煦遥拱手,“还好,不至于像从前似的睡不下,谢陛下关心。”
崇明帝朗声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朕也不该时常疑心你们,这些年来有那么多的契机,唐家跟江家依旧对朕忠心耿耿,刚才说些那样的话,倒是朕的不是了。”
唐煦遥回绝:“微臣不敢。”
“无妨,”崇明帝笑笑,对唐煦遥跟江翎瑜的事心中有数,“与人亲近也要拿些分寸,待你们巡案回来,朕重重有赏。”
唐煦遥辞别:“谢陛下恩赐,微臣告退。”
江翎瑜等了唐煦遥好一会子,见他从奉天殿出来就迎上去:“怎么去了这么久?”
“皇帝多说了些事,”唐煦遥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江翎瑜单薄的背,“一会去你府上,有些话,让他讲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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