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冬夏已经把几个小时前对这位邻居的敌意完全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亲自为邻居谢师父拆开多种零食包装，还问谢师父吃不吃速冻生煎包。
谢师父自然拒绝，但架不住吕冬夏热情好客，不停说着“尝尝吧，尝尝吧”，之后自个儿跑到厨房去帮谢师父热生煎包。
于是现在客厅里就只剩晏屿清和阎九两个人面面相觑。
晏屿清：这人到底是不是江湖骗子？
阎九：干脆直接把他俩弄晕得了，本座两千年都没这么尴尬过。
两人心里都想着怎么赶紧从这种尴尬的场面中逃脱，面上却还是努力维持人与人交往的基本礼仪——微笑。
阎九目前不打算找话跟晏屿清聊，小说里的玄学大师人设很清晰，就是要内敛沉稳，寡言少语，符合一些神秘的特质。
他要稳稳拿捏这个气质。
“那个……”晏屿清率先打破沉默，“谢……大师？”
阎九慵懒地把视线瞥过去，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晏屿清试探性地问他：“你昨天出现在我的大学，和教室门口，是因为刚才所说的那个出现在我房间的女鬼吗？”
是也不是。
女鬼只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原因，阎九搬过来当晚，就在昏倒的晏屿清周围察觉到了微弱的魂魄的气息，当时他只当是个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没怎么放在眼里。
他跟着晏屿清去大学的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庄律，那个被他摔上摔下又恐吓过的老东西，他想看看这个大半夜给他的人发恐吓短信的老头，到底会不会再去骚扰他那弱小又可怜的人类。
原本，阎九在教室外看过晏屿清一眼后，确认庄律没来时，他就打算抽身离开。
结果却在学校里又感觉到了前一夜遇到的魂魄气息，他想看看这个孤魂野鬼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就留了下来，顺着气息走，最后拉着大黄走到了学校小路尽头，远远看到那女鬼在靠近晏屿清，而晏屿清正和一个男生手拉手，状态亲昵。
“嘁，”一想到这个，阎九没来由地不爽，他阴阳怪气地回答晏屿清，“是的晏先生，就在你跟一个小男生卿卿我我的时候，女鬼当时就在你们身边。”
晏屿清一愣，下意识想要否认自己并不是在跟小男生卿卿我我，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当时，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回想那时的画面，再一次具有试探意味地向阎九叙述。
“我感觉有什么在碰我的手臂，低头一看，好像看到了一只手。但又不太清楚，时间也很短，一眨眼就没了。”
他说话的同时，也在悄悄观察大师的表情，如果一个人想要骗人，在这种极具压迫感的陌生环境下，骗人者的眼神和肢体都会格外不自在。
但阎九却没啥异常，听完晏屿清的话后，他迅速给出反应，吃惊地问：“你已经可以看到鬼了？”
“已经？”晏屿清没想到他在震惊这个，就好像能看到鬼是个不稀奇的事情似的，“我不太确定，但我认为需要跟您说一说。”
阎九皱着眉头思索。
他记得月娘说过，被他触碰过血液的人类，身体会渐渐发生变化，拥有他所拥有的部份能力。
比如阎九在人界之中，可以感觉到鬼、看到鬼、碰到鬼，甚至可以跟鬼沟通，还可以直接把鬼魂打得魂飞魄散！
但晏屿清跟他接触还不到五天，也就被他碰过几次，居然已经可以看到人界的鬼了？
怎么会这么快？
这说明人类对他的触碰适应得非常迅速，他们果然是天定的缘份，但再想想对方是个到处拈花惹草，还对他拳打脚踢的弱小可怜的人类——
阎九咬牙，心底暗骂，这该死的姻缘劫。
“除了看到手，你还见到过什么？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吗？”阎九问晏屿清。
晏屿清摇头：“没有，声音倒是一次也没有听到过。”
说完，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见到的那只手，并不是眼花看错了，而是真的……鬼？”
“嗯。”阎九答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你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晏屿清觉得荒唐，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正常又普通的人，怎么突然能见到鬼了？
他又问：“实在是太可笑了，我想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的的确确见到了鬼？”
这时，吕冬夏端着盘水煎包迈着小碎步走来。
“大师大师，来尝尝，热乎乎的特产水煎包，虽然是速食，但味道也不赖，”他把水煎包放到茶几上，又往旁边放下一叠醋，“蘸醋吃更好吃。”
他边说边挨到晏屿清腿边，搭着对方的膝盖坐到了地上。
“大师，你跟我哥刚刚在聊什么？”
晏屿清：“没什——”
阎九：“在聊你哥能看见鬼。”
晏屿清：？
他的语速慢，本不想跟吕冬夏说这些，岂料大师嘴巴居然那么快。
“卧槽！”吕冬夏见了金山似的仰头望着晏屿清，“真的假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小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过？”
晏屿清：……
吕冬夏又问：“哥，那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鬼？”
“我经常在圈里听好多演员说过，像我们这种全世界到处跑的人，最容易染上小鬼，听得我吓死了。”
他拍着自己的肩，真挚地问晏屿清。
“哥，有吗？这上面。”
晏屿清：……
“我看不见。”晏屿清无奈地回答，“什么都没有。”
“哦，”吕冬夏又问阎九，“大师？我哥看得准吗？”
阎九端坐着，他始终没碰水煎包，他甚至想把水煎包往对面推来着，堂堂邪神怎么可能会爱吃小小水煎包？说出去要笑掉修罗界大牙！
他听到吕冬夏的问题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看了晏屿清一眼，吕冬夏也跟着他的眼神看向晏屿清，一头雾水。
“晏先生，”阎九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怀表，把它放到茶几上，“你的弟弟身上虽然没有鬼，但你的房间里有，要找找看吗？”
闻言，晏屿清和吕冬夏同时抬头，脑袋把四周都看了几圈，吕冬夏甚至跑到卧室厨房去转了一圈，然后裹了小毯子出来。
“怪瘆人的，”他又坐回晏屿清身边，抱着他哥的腿取暖，“我是什么都看不见，哥，你看见了吗？”
晏屿清也没看见，他甚至还没完全接受自己能看见鬼的这个事实，又或者说，他还没有完全信任面前这位玄学大师。
“现在看不见也没关系，”阎九把怀表打开，表盘上的红黑两个指针安静地停在同一个位置，他用手指戳了戳表盘，对晏屿清说，“我把它留在这里，等我离开后，它会告诉你女鬼在哪里，你只需要看过去。”
说着，阎九站起身来，他刻意保持距离似的，后退半步，极为礼貌地送给晏屿清一个微笑。
“晏先生，我所说的话究竟可不可笑，还是需要你亲自来判断。”
他冲对面二人招手。
“祝你们好运。”
“大师、大——”吕冬夏要起身追上去，结果人还没站直，阎九就已经拉开门，眨眼消失在门口，“……师？卧槽这速度，哥，你看见了吗？刚才……”
吕冬夏扭头跟晏屿清说话，刚转过头，一眼瞧见晏屿清神色不对劲，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地盯着某处看。
顺着晏屿清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块打开的怀表，上面的指针似乎还是停止的状态。
吕冬夏甩了甩头，紧闭眼，再猛睁开——他看到红色指针开始小幅度上下摆动起来，像是游移不定，还没完全确定方位。
“……哥……”吕冬夏吞了口唾沫，“……哥。”
他贴着晏屿清坐下，小毯子也给了他哥一半，这回不抱他哥的膝盖了，改为搂着他哥的腰。
“哥，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冷也确实冷。
但晏屿清分不清到底是外部气温在变冷，还是由于不安而产生的心底恶寒。
他紧拧着眉，死死盯着红色的指针看，他要赌一把，看看那个所谓的玄学大所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他自己是不是真的突然变了异，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阴间的鬼。
红色指针开始迅速转动，怀表发出“滋滋”的转动声，黑色指针始终稳稳定在原处，晏屿清面上不显，但掌心已然开始冒汗，他的心跳不稳，怦怦狂跳。
忽然，红色指针想被什么卡住似的乍然停止，指针指向客厅靠窗的角落，晏屿清和吕冬夏一同望过去，那里很平静，什么都没有。
晏屿清虚起眼，他觉得白色的墙面上有烟一样的影子在晃动，速度很慢。
他耳边听着响，他听到指针又咔咔动了几下，速度和墙面上的影子一样慢。
“哥、哥……”吕冬夏钻到了晏屿清怀里，“你、你看见了吗？”
“指针不动了、”
吕冬夏说话都不敢大声。
“不、不动了……”
墙面上的烟逐渐开始汇聚，形成几片破碎的灰蒙蒙的薄影，晏屿清掌心用力，双手攥成了拳，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几片薄影上，体力正在被迅速透支。
“哥？”
“哥？”
吕冬夏在叫他，就在他的身边叫他，但晏屿清听不大清晰，就好像耳边罩着一层雾，把他跟吕冬夏隔绝开来。
氤氲成碎片的薄影开始离开墙面，朝着晏屿清移来，窗帘被带得微微晃动，他开始冒冷汗，额头湿漉漉的，浑身都在发黏。
晏屿清动不了。
他像不久前睡觉时那样，一点都动不了。
他无法开口说话，无法活动手指，无法挣扎，他感觉到熟悉的阴寒气息又开始包裹住他，身体也开始变轻，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朝着碎片的薄影飘过去，在跟它们汇合。
“哥？”
“哥！”
晏屿清想知道这团东西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如果这些薄影就是鬼，那么它们在大师离开后立刻出现，应该是非常迫切地想要碰他的身体。
为什么。
薄影开始拼在一起，聚成了人，是个女人，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穿着帆布鞋的女人，女人来到晏屿清的面前，她俯下身，把脸凑了上来。
黑色的眼眶，殷红的血泪，被虫子驻得满是黑洞的头颅，抿在一起的干薄的嘴唇咧着，对晏屿清做了个十分完美的笑容。
她摁住晏屿清的肩，头顶着头，要往晏屿清的身体里挤。
这是要杀他？
大、
晏屿清开始求救，但他无法开口，发不出声。
他哆嗦个不停，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冷，所有的知觉都在消失。
就像快死了一样。
大、
大师！
“哥！”
嘭！
突然，温热有力的掌心猛地蒙住晏屿清的双眼，蛮横地迫使他仰起头。
他的喉咙被对方粗鲁地摸了一把，窒息的感觉顿时消失。
“晏屿清！”
有人用教训的语气叫了他一声。
请原谅我的迟到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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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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